師清徵不像原身,需要時不時往外跑去見佳人。
在禮部科舉案了結之後,他更是無事不出東宮。這讓有心人著急了起來。當麵攔住太子車馬最好,可若是始終見不到太子,那就隻能通過東宮之人將消息轉入太子耳中了。
師清徵合上了穀茂自宮外帶來的狀書,眉眼間先是掠過了一抹怒意,但是轉瞬間便壓了下去。他眸光閃了閃,低聲道:“謝遠啊……”
“殿下,這個時候遞上狀子,與世族子弟有關,也太巧了。”穀茂沉聲道。
師清徵輕嗬了一聲道:“那些士子見孤替他們伸張,膽子就大起來了。”
穀茂搖頭道:“上麵都是陳年舊事,就算長安、萬年兩縣不處置,也可告到京兆府去,送到東宮不太妥當。”謝遠做的事情人神共憤,但如果是有心人刻意遞過來的刀,就得好好思考了。
“謝遠是衡陽長公主的獨子,謝家手中有高祖賜下的免死令牌,這事情不好處置。”師清徵漫不經心道。
“難道就縱容他妄為麼?”穀茂又道。薄薄的一張紙,承載著的卻是幾條人命。他不想見太子落入彆人設下的陷阱中,但要是讓他當作不知情,他同樣是心中難安。
“你熟讀史書,應該知潁陽侯事。”師清徵輕笑道。
穀茂眸光閃了閃,立馬知曉了太子的決定。潁陽侯乃前朝世祖長姐新安公主子,長姐如母,新安公主為世祖出生入死,到了臨終時為獨子潁陽侯求了個恩典,希望其日後犯事可饒他一死,世祖答應了。後來潁陽侯果真犯了死罪,世祖本想將潁陽侯無罪釋放,可臣子據理力爭,世祖最終依法處置了潁陽侯。同樣是公主子,潁陽侯罪該萬死,這謝遠難道就死不得麼?隻不過——
穀茂沉思片刻,又道:“此舉怕是會得罪謝家和衡陽長公主。”太子插手科舉,讓世族丟儘了臉麵,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眼下再對擁有高祖免死金牌的謝家開刀——
“免死金牌隻有一麵,但是謝家的兒子可不止一個。”師清徵冷笑一聲。謝家內院亂得很,前夫人之子、公主之子、妾室之子,謝石也不是強勢善斷之人,怕是一團亂麻。
“孤會將折子上呈,尋人彈劾謝遠。不過結局到底如何,還很難說。”師清徵又慢悠悠說道。弘安帝不喜世族,但也是針對柳弘等在朝之人而言的。謝家隻有一個謝邇門蔭入仕,如今不過是校書郎,就算仕途順利,等他到了權力中央,也是二十多年,幾乎可以不計。這樣的謝家,弘安帝不會與他們為難。
次日,果然有人彈劾謝遠目無王法濫殺人。
弘安帝聽聞此事大怒,直接將謝石召入宮中怒斥了一頓,等到謝石惶惑不安地離開皇宮,他又遣親信將師清徵請了過來。
啪的一聲響,折子被弘安帝拍在了案上。弘安帝眯著眼望著師清徵,不悅道:“是你指使的?不是才答應了朕要安分一陣子的麼?”
“父皇,冤枉啊。”師清徵叫屈道,“兒臣近日未曾出去,這些案件自有京兆府處理,可誰知偏有人將它們整理成冊送入了東宮,兒臣總不能視而不見吧?”頓了頓,他又道,“證據確鑿,父皇您說該如何處理?”
弘安帝一聽太陽穴突突跳動,這是有人故意將此送入東宮的?能搜集到陳年舊事和證據的,哪裡會是一般的人?又是哪個在背後推波助瀾?弘安帝心思沉,他瞪著師清徵,半晌不說話。
師清徵也不怕弘安帝那陰沉的神情,鎮定自若道:“此百姓所求,若我不接,恐怕京中就盛傳太子包庇親眷,與賊子狼狽為奸,無情無義之類的話了。”
“你接下了此事,便是讓君父為難。”弘安帝冷聲道,“你也知謝家的特殊。”
“可這不是他為非作歹的理由。”師清徵神情一斂,眸光冷肅,他朝著弘安帝一拜,“留下此人隻會讓更多人平白遭罪。”
“那是高祖賜下的免死金牌。”弘安帝不悅道。世族之中,謝家名聲大威脅小,正是用來彰顯皇恩浩蕩的好典範。
“收回便是了。”師清徵不以為然道。
“師清徵!”弘安帝的聲音驀地拔高,仿若雷霆之怒。師清徵很快就明白了,弘安帝這是不想動謝家。
“朕已經警告了謝石,他會看著謝遠的。過去的事情不用提了。”弘安帝又道。
師清徵“噢”了一聲,弘安帝的態度也算在預料之中,他並沒有太多的失望。對以柳弘為首的世家大族不滿,是因為他們侵害了皇權,蔑視天威,但是對於謝家這般的,弘安帝卻願意留著,用他們展示自己的重情。
狡兔死,走狗烹,他不會這樣對待功臣。
師清徵被弘安帝留在了殿中。
晌午的時候,衡陽長公主又帶著謝遠負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