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昏侯府中。
雖然顏旭已經置辦了自己的府邸,可大部分時間還是留在了田楚河的府上。
燭火招搖,人影幢幢。田楚河的眉頭緊鎖著,而顏旭的眉宇間也沒有任何即將成親的鬆快。許久之後,他才抬眸望向了田楚河,低聲道:“這事情不讓公主知道麼?能夠瞞得住麼?這婚事不大合適啊。”顏旭苦笑了一聲,不掩飾眉眼中的黯然。
田楚河冷冷地睨著顏旭,心中的譏諷無以複加。他的確要顏旭拉攏魏都的人,可並沒有非逼著他娶親。人是他自己聯係的,婚事也是他親口應下的,這會兒倒是想起有什麼合適不合適了?在顏旭的歎息聲響起了之後,他才木著聲音道:“楚宜善解人意,她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如今身在魏國王宮,如履薄冰,這事情倒是沒必要知會她了。”
聽了田楚河這般說,顏旭心中的愧疚越發濃鬱。“是我對不起公主。”要不是他無能沒能守住陳都,公主怎麼會進入魏國王宮成為魏王的妾室?如果他能夠自己在魏都站穩腳跟,為什麼還要仰仗嶽家?他要是有本事就不用拿公主和自己的婚姻當籌碼了。
田楚河見了顏旭的反應心中不太開心,難不成他就對得起楚宜了麼?顏旭無能,他這個前陳太子豈不是很無能?雖然是他在魏王禦前得臉,才有機會引薦顏旭,可如今魏王分明更加信重顏旭!當真是因為自己的引薦,顏旭才有這個機會?田楚河心中的疑慮落了下去,一顆心再也難安穩。
這種疑竇到了聽見魏王準備親自出席顏旭與鄯侯之女的婚堂時達到了頂點。
鄯侯是宗室,可是他打聽過了,如今的魏王跟宗室們並不親,會起用鄯侯並非是因為他宗室的身份,而是真有那麼點能力。魏王會因為給鄯侯一個麵子出宮?
如今的顏旭可是從階下囚搖身一變成為國君眼前的大紅人,心思活絡的怎麼會放棄巴結此人?再者,鄯侯再不濟事那也是個有實權的宗室,如今這兩家的人都在一起,連國君都給了麵子,更何況是其他的人?
魏都中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麼熱鬨了,長街十裡儘是迎親的隊伍。顏旭本就生得英武不凡,坐在高頭大馬上神氣昭然。
師清徵掐算著時間出了宮,順手帶上了田楚宜。
“見過王上,見過……娘娘。”以鄯侯為首的一行人在門口迎接,見到師清徵的時候畢恭畢敬,等視線瞥到了田楚宜時,鄯侯一怔,遲疑了一陣才喊出稱呼來。陳國公主入了魏國王宮後也沒有什麼封號,看魏王也沒有為此上心的打算。不過現在陳國的舊人都在王上跟前得臉了,那是不是這位娘娘也會受到重視?鄯侯想了一圈,等到視線再落到田楚宜身上的時候,充滿了殷切與恭謹。
鄯侯嫁女,但因為顏旭的出身,實則與招贅相仿,就連拜堂成親的地點都在侯府,而不是顏旭自己置辦的府邸。一開始顏旭是有些不滿,可到底按捺住那股屈辱,對鄯侯表現得極為尊敬。
顏旭的意氣風發在入得大堂見到師清徵以及侍立在一旁的田楚宜戛然而止。他心尖一顫,盯著滿臉憔悴的田楚宜有些失魂落魄。他幾乎想要上前一步將田楚宜攬在懷中好生安慰一番,但是他不能如此,他硬是克製住了自己那瘋狂的念頭,挪開了眼眸。
田楚宜並沒有顏旭這般的自製力,儘管在得到魏王要將她帶出宮去參加婚事時,她反複叮囑自己不要失態,可等到見到顏旭的那一刻,仍舊是控製不住淚眼朦朧。她癡癡地凝視著顏旭,連挪走視線都做不到。這般大膽放肆的注視底下的人當然也注意到了,可一看魏王含笑的麵容,頭皮頓時一麻,誰敢多說一句話?隻能夠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假裝自己沒有發現這件大事情。
直到師清徵起身準備回王宮的時候,田楚宜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眾多賓客中,其實也有陳國的舊人,包括田楚河也在其中,可田楚宜愣是沒有多看一眼。而顏旭呢?除了一開始的失魂落魄,之後,再沒有片刻的關懷落在田楚宜的身上。滿腔的柔情蜜意,注定要付之東流。
“公主是不打算回王宮?是有話要與東昏侯說麼?”師清徵忽地湊近了田楚宜,在她的耳畔低笑了一聲。
田楚宜心中悚然,對上那雙溫潤的視線,一時間冷得厲害。是魏王提出來要帶她出宮看一看的,而她呢,自然要找一個借口以作敷衍,那借口自然就是“牽掛兄長”了,可真的出來了,她的眼中根本就沒有兄長。壓下了心中的驚懼和恐慌,她低著頭小聲道:“沒有了,兄長過得很好。”
“這樣啊。”師清徵拖長了語調,他踟躕了一陣才直起身子,臉上笑意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