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掌櫃的那本賬冊是空白的,我不能蓋!”
“空白的?”
聽到此話,陸雲禮端著茶盞的指尖微微緊了一緊,眸中寒冰忽而湧起又迅速隱去。
旋即又耐心問道:“那你有沒有問他,為什麼會交了一本空白賬冊?以前可也是這般交予你四哥的?”
“我問了,他說不是。”
陸挽瀾認真回道:
“這次之所以交空白賬冊,是因為絲綢這部分賬目核算起來比較複雜。據說戶部這兩日,將所有上繳的絲絹賬冊都打回原處。還有江南各地押運的漕糧,也都因為數量不足發回江南重新核算。這一來二去,沒有兩月是回不來的。那些被勒令重新核算的州府胥吏怕再有下次,乾脆帶著印璽進京,一起蓋好了賬冊等戶部核算。賴掌櫃說四哥人在王恭廠,這絲綢若需多次核算我定會應付不來,覺得此法可以效仿。”
“說到底,還是我沒用……”
陸挽瀾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但凡自己爭點氣,能算出來那繁雜的賬目,也不至於鬨成這個樣子。
陸雲禮看著陸挽瀾失落地低下頭,沒有責怪,隻是笑了笑安慰:“寸有所長,尺有所短。小妹有自己的長處,又何必妄自菲薄?”
他說完見小妹仍是自責不已,稍作思忖便換了個方式開導:“那他可有說,以往賬目如何繁雜?你四哥又是如何處理的?”
“恩,也說了。”
陸挽瀾細細回想後,又將那賴掌櫃的話一一道來:
“這些絲綢上交戶部之前,都會由賴掌櫃和四哥親自核對龕印。可就算是這樣,隻要經過戶部的精算手核算後,這折銀的數目,都會因整匹絲綢的份量和厚度不同而產生出入。四哥向來一絲不苟,每次都會算個明明白白。可饒是這樣,也要往返數次才能讓戶部滿意。所以這次賴掌櫃就想著,乾脆遞上去空白的賬冊,等戶部敲定個準數,直接填上去便好。”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你為什麼不同意呢?”陸雲禮放下茶盞,似乎更想知道陸挽瀾不願如此的原因。
“我當然不能同意。”
陸挽瀾說到這又恢複信心,繪聲繪色對陸雲禮道:
“陸家每年需要上繳的絲絹稅賦,都是有定數的。若最後戶部核定的數目多出來,他們退還多餘的絲綢倒還好說;可若是核定的數目少了,我們便要補足數量,若不知道出入在哪,任由他們說了算,我們豈不是虧大了?”
她想了想又道:“再說,萬一這蓋了印的空白賬冊落到奸人手裡,沒得在上頭寫上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辭,陸家不是又要遭殃了?”
聽罷陸挽瀾的回複,陸雲禮點了點頭:“小妹還真是心細如發,你做得很好。”
“真的嗎?三哥不怪我?”陸挽瀾想到這又撅起小嘴,“他們還說我這家主,無能,合該退位讓賢……”
“有什麼好怪的?”陸雲禮寵溺地笑了笑,“家主再無能也都是家主,你理他們做甚?回頭三哥說他們去。”
被埋怨一早上的陸挽瀾,終於得到誇獎,胸中的煩悶便也去了大半。
想到三哥這個時辰回府定是還沒用午膳呢,便招呼小喜和梨影去灶上準備飯食。
可一旁的陸雲禮嘴角卻全無笑意。
他自知戶部官員向來公事公辦、守正不阿,還不至於在增加稅賦坑害陸家。且那些賬冊上蓋的都是騎縫印,若不是整冊流出,也不會給陸家帶來麻煩。
可是。
各州府胥吏攜帶印璽一齊蓋印,戶部知曉卻未製止,這是他從未想過的。
而那些剛剛歸還戶部的黃冊和魚鱗圖冊上,整冊龕印竟全部用了同一種印泥,似乎也找到了答案。:,,.,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