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子禾！”楚錚讓韓子禾這話說的心裡一驚，猛然加速的心跳讓他感受到了忐忑到極點的滋味。
韓子禾話說的清清楚楚，他自然也聽的明明白白。
大家都是明白人，聞弦音而知意，他不會聽不出她話裡的未儘之意。
隻是，越是聽得明白，他便越想裝糊塗。
他隻道韓子禾是因為孩子的緣故怒火攻心，從而口不擇言。
憑心說，他們夫妻感情甚好，他自問不至於因為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兒就出了裂痕，畢竟他們倆人之間沒有根本的矛盾。
隻要不是內因，隻是外因的話，那麼問題就好解決，也可以解決。
楚錚心裡恍恍惚惚的繞了繞，捋清了心虛，勉勉強強穩住他自己的心神，讓他不至於那麼心驚肉跳。
當然，好聽的話還是要說的，至少給她和他提供一個台階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子禾，我知道最近我我做的都很不好，你心裡不舒服……我都知道，我改成不成啊？啊？咱們這會兒都冷靜冷靜，不要再說這些傷感情的話了，好不好？”楚錚試圖靠近韓子禾幾分，不過在對方冷冰冰的視線下，還是沒敢邁出步伐，“我知道你這兩天因為孩子們的事兒，身心俱疲，很不好受……”
“不要再說了。”韓子禾打斷他的話，她……不想聽下去了。
“你要說、你能說的，也就是這些了，來來去去換湯不換藥，有什麼意思？車軲轆話來回說，倒讓我顯得更像是個笑話了。”她歎了口氣，目光震懾住楚錚背後又想開口的楚母後，轉眼看向楚錚，“還是那句話，你就真的這麼不了解我？你覺得我是那種因為氣怒就口不擇言的人嗎？……當然，如果你喜歡自欺欺人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想，我沒有義務、也沒有興趣配合你的節奏點，這點，想必你也清楚。”
韓子禾把話直接挑明，倒當真讓楚錚沒有了裝傻的餘地。
說真的，他們夫妻數載，他怎麼可能不清楚他媳婦兒的秉性？
其實，他當真寧願韓子禾跟他歇斯底裡的鬨騰一場，至少那說明她的心沒有冷。
可惜，他也明白，她的身份和學識、她的素養和自持，不允許她太過失態發瘋，一旦怒到極點，必然會決然而斷。
那種決絕的氣勢，他不感到陌生。
在戰場上、在任務中，他數不清的戰友在千鈞一刻之際，都散發著那樣的氣勢；甚至是他自己，有好多好多次，都抱著決然的決心和怒氣，險些怒而成仁。
“子禾，我們……我們之間，怎麼會變成了這樣？”明白眼前這種形勢，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擺平的，恐怕她這怒氣一時半會兒也下不去，楚錚不敢硬頂，隻能順勢而為，畢竟堵不如疏……可是，明白歸明白，讓他接受，他是不肯的，就連想想都覺得自己心痛難忍……思及往日種種，楚錚眼眶酸澀，雙唇翕動半晌，方才艱難的說出這句話來。
他這話說的沉重之極，語氣帶著莫大傷心，以至於周遭的空氣都帶著難過的氣息，這種壓抑的感覺，讓想插話的楚母都張不開口了。
“明明、明明剛才我們倆還說的好好兒的啊！”楚錚吸吸鼻子，看向韓子禾，“子禾，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才好？”
“這不是你的錯！”韓子禾見他難過，心裡也不好受，“當然，這也不是我的錯……至於，你該怎麼做才好？”
她好像苦笑又好像嘲笑的一扯嘴角，搖搖頭：“你無論怎麼做都是錯！當然，這也不是你我二人的原因……隻能說，有些事，天注定，你改無可改、變無可變。”
“子禾，咱們見識過這麼多的人，何時信命了？”楚錚不甘心。
韓子禾眸帶憂傷的盯著她，隻覺眼中淚珠翻湧：“楚錚，你身後站的是你媽媽，就算她罪大惡極，她也是你媽媽，你覺得這種血緣上的牽絆，你能斬斷嗎？就算你情感上、理智上和她斷絕關係，可實際呢？從生理角度上說，你們依舊是母子！……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的，血緣這種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好多事擱在彆人身上，你可以當怒目金剛，可是對你自己的父母兄妹，你控製不了的，就會心軟！”
她略作停頓，似是讓心中感慨先疏泄片刻，才又道：“這不怪你，人倫天性使然，你要真是那麼乾脆決然，反倒是顯得沒什麼人性了……你看，時間就是那麼神奇，明明一載之前你對他們還心中怨憤，可是一載之後，你捫心自問，莫說對你遷就妥協的父母，就是對你從無一絲歉然的楚娉，你那心裡其實都沒有那麼恨了吧？……可想而知，用不了太久，你們就又是和諧的一大家人了！”
“子禾，不是這樣的，我不是不分是非曲直的糊塗人啊！”楚錚越見韓子禾這般平靜道來，心中便越發惶恐，他極力自辯，“我承認！我承認我對楚娉的恨意開始消散！可是，不恨歸不恨，敬而遠之，不聞不問，我是做得到的！雖然我身為軍人，可是我也懂孔子所言的‘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你當然不是糊塗人，不然我當初也不會偷懶和你在一起啊！”韓子禾在心裡給他們彼此的關係判了極刑，便願意給楚錚說話的機會，思及當初初至這個世界，腦子裡混混亂亂的，因為不想遠離那和自己之前一生為之奮鬥的地方那般相似的軍營，才生出順勢而為的心思，這才有了和楚錚的接觸。
“當初看書看報，甚至是影視劇，經常能看到聽到裡麵的角色高歎一聲‘造化弄人’，彼時太小，不清楚那話裡麵所帶的無可奈何的無力感。”韓子禾慨然而歎，“而今，當真使得此中各種滋味，說來說去，隻能一聲歎息，道一聲，花落去也，各自珍重罷了。”
“各自珍重？”楚錚眼前愈發迷離朦朧，他忍住鼻中酸澀感，凝噎，“花落去後，燕是否還會歸來？”
第七百八十二章：
韓子禾聽懂了楚錚的意思，他這是問自己心意已冷之後，待她稍作休息，是否還願意給他機會。
誠實地說，韓子禾是個極其念舊的人，或者，更恰當的說，她其實是個厭惡改變的人。——這一點，好像有些矛盾，畢竟上輩子從事的職業，其中的任務就注定了她很多時候要不停的變換身份，甚至是喬裝容顏，穿插在各色人之間，或明或暗。
當然，從狹義上說，上輩子的生活，韓子禾好像一直在挑戰，可從廣義上看，那又何嘗不是一種固定的模式呢？
所以，有一點可能，韓子禾都願意對楚錚點頭。
甚至，此刻，楚錚眼中的哀求和淒然讓她的心動容了，讓她險些當真點下頭來。
可是，在看到楚錚身側又開始不安分的楚母時，韓子禾忍住了。
轉開視線又轉回來，她到底直視著楚錚的眼眸，輕歎：“王謝堂前燕何在，前情舊事不掛懷……你，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