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舒和石拓走到蘇星辰麵前:“蘇先生好,我是蘇舒。”
蘇星辰看著蘇舒,過了很久,才露出一個笑容:“招待不周,讓蘇小姐見笑了。”
說完,他不等蘇舒回答——
蘇舒也不知道應該回答什麼。
蘇星辰的目光,就好像洞悉了一切一般。
蘇星辰繼續道:“我睡了很久,不知道蘇小姐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吃頓飯?”
蘇舒欣然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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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星辰的早餐很簡單,隻是白粥和小菜。
蘇舒和舒然便也跟著吃這個。
蘇星辰有些抱歉:“我剛醒,隻能吃這些。”
蘇舒搖頭:“不打緊。”
她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什麼沒有吃過?
——但腦海裡飄過“以前”二字的時候,蘇舒卻隱隱約約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覺。
蘇舒是小輩,主動站起來給蘇星辰和舒然盛了粥。
蘇星辰和舒然都大大方方的接了。
蘇星辰大概因為久睡,所以並不能吃很多,一小碗粥隻喝了幾口,就這樣他也足足咽了有二十多分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蘇舒在,蘇星辰和舒然吃飯的時候都沒有說話。
直到蘇星辰放下了碗筷,他才又對蘇舒道:“蘇小姐,可否陪我出去走走?”
蘇舒想起方才在門口莫醫生的話,笑著道:“是我的榮幸。”
蘇星辰笑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蘇舒的錯覺,她總覺得蘇星辰現在比之前起來的時候,臉色更紅潤了些。
小星球上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轉的,蘇星辰帶蘇舒去了菜地。
這片菜地綠油油的,倒不像昨天那樣,地裡都是人。
蘇星辰找了塊凸出來的田埂,自己先坐下來了——
然後他拍拍身側,示意蘇舒坐到他身邊。
蘇舒從善如流的坐下了。
蘇星辰指著這片菜地:“這是上上次我醒過來的時候,舒然和我一起種的。”
蘇舒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忍不住附和道:“長得挺好的。”
蘇星辰笑得有些得意:“那是,這都是我精挑細選的種子。”
蘇舒眨眨眼。
蘇星辰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十分俊美的,從他的得意中,蘇舒覺得自己隱隱約約窺見了他的性格。
蘇星辰道:“我本來是想跟小然種點果樹的,但是小然說種樹的寓意不好,所以便選了菜。”
蘇舒一愣,半晌才想起“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這句話。
蘇星辰道:“我昏昏沉沉能多撿這麼多年活下來,其實已經很滿足了。”
蘇星辰沒有看蘇舒,而是放空了目光,看著菜地的遠處。
蘇舒最終還是沒有忍住:“不知道蘇先生是什麼病?”
蘇星辰說:“不知道。”
“當初和舒然離開帝國後,我不幸受了傷,無藥可醫。但是恰好跟著被打劫的黑船到了這裡。”
“大概是這裡的特殊物質,延緩了我的傷勢,最後讓小然找到了莫醫生,我才能活到今天。”
“但因為當年傷得嚴重,所以每年總要睡上那麼一段時間。”
蘇星辰說:“我們不是好父母。”
“我當年為了小然,放棄了家人和家族;小然為了我,放棄了女兒。”
蘇星辰看著蘇然,眼裡有愧疚,但是卻沒有後悔。
蘇舒道:“可以問是為什麼嗎?”
“我當時重傷,孩子和我,小然隻能選一個。”蘇星辰的聲音發沉,“孩子放在福利院門口,還能活下去。但是如果被留下的是我,隻要是帝國有執照的一聲,都能看出來我是因為什麼受的傷。”
“如果三個人一起,那隻能一起死。”
“小然當時,選擇的是讓大家都活下來的方法。”
蘇舒沉默。
而後她又問:“為什麼之後不把女兒接過來呢?”
“你怎麼知道沒接過?”蘇星辰笑了,笑得淡淡的,“小然曾經去過。”
“孩子在福利院被照顧的很好,成績也很優秀。福利院的阿姨說有許多人想要領養她,她不願意走。”
“小然便悄悄接近了她,問她如果父母回來,她願不願意跟著走。”
“孩子怎麼說?”
蘇星辰笑容發苦:“孩子說,她的沒有父母,父母在遺棄她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蘇舒愣住。
她想不出來,原本怯懦自卑的原主,居然還有這樣情緒強烈的時候。
“這裡雖然有我們,但是卻不能給個孩子一個穩定的教育環境,我們也不知道,這個星球還能存在多久。”蘇星辰說:“我們隻能換個方式,守在她背後。”
“但沒有想到......”
仍然沒有守住。
原主已經在蘇舒的身體裡徹底消散了,蘇舒不知道如果原主還在,聽到這樣的話應該是個什麼反應。
但蘇星辰其實不需要她的反應。
他大概隻是傾訴而已——
蘇舒能夠感覺到,他看向她的目光,是落在另外一個已經不存在的靈魂上的。
他笑得和善,但是聲音有些冷:“我以為當初把小然的資料都消除了,她就可以自由的生活下去。”
“但卻沒有想到,還是有人不放過。”
“老一輩的事情,終歸還是牽扯到了你們。”
“聽說慕白在蘇小姐身上,”蘇星辰說,“不知道可否借給我一用?”
蘇舒想起那天她用慕白的時候,舒然眼中閃過的情緒,痛痛快快的從兜裡掏出了花紐扣,遞給了蘇星辰。
蘇星辰到底是見過大風浪的人,麵色不變的接過。
他看著蘇舒的目光有些歉意:“給蘇小姐帶來了麻煩,真是不好意思。”
蘇星辰是真誠的,但是蘇舒受之有愧,她微微低下頭:“不敢。”
蘇星辰擺擺手,問蘇舒:“蘇小姐是哪裡人?”
蘇舒遲疑了下。
蘇星辰眼中有光:“實不相瞞,我都覺得我是死過一次的人。”
“不然為什麼會有人,五臟皆損,但是換了一個星球,就慢慢地自我修複了?”
蘇舒這才明白,為什麼舒然對女兒殼子裡的靈魂換了一個人的事情,接受的這麼良好。
蘇星辰道:“死過才知道,其實能活下來的,都是老天爺的饋贈。”
“蘇小姐,你就是你。小然去劫你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你是誰。”
“我也知道。”
但儘管我們知道了,我們也去了。
蘇星辰的聲音不疾不徐,有種穩定人心的力量。
蘇舒看著蘇星辰的雙眼,像看見了裡麵深沉的星海——
她突然能理解,為什麼見誰都是瞧不上的厲繁女士,也會喜歡上蘇星辰了。
蘇舒笑了:“我來自於一個已經消逝很久、這裡的人類隻能在教材、紀錄片、遊戲或者胡編亂造的電視劇裡存在的星球文明。”
“平心而論,我來自的地方除了食物,沒有一個地方能比得上現在這個時代。”
“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我在床上睡了一覺,便跨越了億萬年的光陰,來到了這裡。”
蘇舒說話的時候,正看著遠處的菜地。
蘇舒說:“占據您女兒的身體實非我所願,我很抱歉。”
蘇星辰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是聽蘇舒親口承認又是一回事。
他的心到底還是抽了起來——
為人父的、哪怕是不稱職的父親,心底總還是抱有那麼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的孩子其實還好好活著的。
但蘇星辰是智慧的——
他對蘇舒道:“也許她正在你的身體裡。”
也許哪一天,一夢之間,你們又換回了人生。
蘇舒想起原主的性格,她要是穿在自己的身上......
蘇舒認真道:“那她可能會吃很多苦頭。”
但總不會危險了——
她的身體已經不適合高強度的臥底工作,已經申請了轉成文職。
蘇星辰道:“你也很辛苦。”
“我最長的一次,睡了八年。”
“八年的光陰日新月異,饒是我自小生活在這裡,也會有許多的不適應。”
“你一個小姑娘,從落後的文明來到這裡......”
“聽小然說,程新意很喜歡你。”
“他能喜歡欣賞的人,都是很優秀的。”
這種優秀後麵要付出的努力,蘇星辰知道,絕不會少。
蘇舒笑了一聲。
笑容裡因為蘇星辰的話,第一次帶上了隱約的心酸。
她以為自己會將自己這個最大的秘密一輩子爛在肚子裡、也可能在合適的時候——
也許是她快死的時候,告訴晏初。
但沒想到,她就這樣告訴了蘇星辰——
一個隻見了一麵的、原主的父親。
蘇星辰抬手,像長輩一樣揉著蘇舒的頭:“聽小然說,蘇小姐也叫蘇舒?”
蘇舒應道:“嗯。”
“那就是緣分了。”蘇星辰的語氣裡有隱約的笑意,“我還聽說,你和晏家的孩子走得近。”
蘇舒不意外舒然會知道這個事情,但是蘇星辰昏迷了大半年,昨天半夜才醒,便把她的資料都已經看過——
這樣拖著病體,不可謂不上心。
蘇舒也不扭捏:“是。晏初對我很好。”
蘇星辰笑得慈祥:“那你的眼光比她好。”
蘇舒愣了下,才知道蘇星辰說得“她”是原主。
蘇星辰說:“晏家的曆史深厚,在帝國建立以前,便是大家族。晏家家風純正,子孫各個不靠家族的庇佑也能闖出一番事業。”
“晏家那孩子,他小時候我見過。”
“三歲看老,你要是能和他走下去,也是一件不錯的姻緣。”
蘇星辰的這些話說得,像極了蘇舒在前世的父親。
如果說舒然是銳利的、不知道如何和蘇舒相處,那麼蘇星辰就是溫柔的、像包羅萬物的溫厚的水。
蘇星辰說:“倘若我和小然能看到你和晏家那孩子結婚那天,記得給我們送封請柬。”
“我想......”蘇星辰像是自嘲一樣笑了下,“我想看看你們穿婚紗的樣子。”
不是“你”,是“你們”。
蘇舒心頭一酸,連忙用力眨眼睛,想把湧上來的水汽努力的壓下去。
蘇舒呼了一口氣,把心頭的酸澀之意吐出去了大半,這才答應道:“好。不管您和舒姨到時候在哪裡,請柬一定會送到。”
蘇星辰笑了:“那就好。”
蘇舒看著蘇星辰:“您的病,真的不能治嗎?”
蘇星辰搖頭:“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他對蘇舒道:“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慕家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大人。”
“最多不過兩天,二十年前的事情就會有一個了結。”
說完,蘇星辰從地上站了起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這裡中午的光線對女孩子不好,我們先回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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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醫生,蘇先生究竟是什麼病?”
蘇星辰說裡不讓蘇舒再管慕家的事情,便真的就不管了。
但是蘇星辰那天把她的問題岔開的事情,她到底放心不下,所以她便直接找上了莫醫生。
莫醫生的性格之前石拓就說過有點孤僻,她涼涼盯著蘇舒:“你問這個做什麼?”
問完,她也不管蘇舒能不能聽明白,嘴巴裡念了一長串術語。
蘇舒:“......”
她果然聽不懂。
但是這個不重要,重要的事是:“那能不能徹底的醫好?”
“能。”莫醫生眼睛都不眨。
蘇舒瞪大了眼睛:“那為什麼不醫?”
莫醫生說:“蘇先生五臟受損嚴重引發了一係列的連鎖反應,想要根治首先要進行臟器移植。”
“但是他的身體不能接受機械製成的臟器。所以請問,蘇先生無父無母無兄弟姐妹的情況下,我上哪兒給他找合適的器官?”
莫醫生翻了個白眼:“但凡蘇先生不是這麼天煞孤星,有一個親屬能讓我拿到合適的樣本進行臟器培植,他也不至於越睡越傻。”
蘇舒:“......”
雖然她知道莫醫生有些特立獨行,但是這樣說話還是讓她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莫醫生盯著蘇舒:“你和老大在長得這麼像,你們是什麼關係?”
蘇舒從莫醫生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種希望。
她小心翼翼、大膽求證:“不如......看我的合適不?”
冷冰冰的莫醫生突然就亢奮了起來——
就差直接把蘇舒給扌八了送上手術桌。
蘇舒:“......”
她一把按住亢奮上頭的莫醫生,莫得感情:“化驗結果沒出來之前、臟器培植沒成功之前,你不能提前透風。”
莫醫生看傻子一樣看蘇舒:“你為什麼會覺得你能瞞過蘇先生?他是我的老板。”
蘇舒道:“如果你想成功的話,就按說我說的做。”
蘇星辰和舒然因為愧疚,一個明知道治病的方法也不用、一個滿星際撿孩子過苦日子,無非就是不願意打擾原主的正常生活——
寧願把自己受的苦當成是報應。
蘇舒不知道原主會怎麼辦,但是她見不得這樣的事情。
她的眼神過於堅決,莫醫生思前想後,最終咬咬牙:“我要是被蘇先生開除了,你要負責任!”
——這就是答應了。
蘇舒鬆開莫醫生的手,任憑莫醫生雙眼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開始用儀器在她身上指指戳戳。
化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可以看出來,舒然為了維持蘇星辰的生命,在小星球上的醫療設備是投入巨大的。
莫醫生幾乎是狂喜的——
蘇舒的各項指標都符合器官培育的標準!
莫醫生感歎:“小蘇你簡直是蘇先生的再生父母啊!”
蘇舒:“......”
她總覺得莫醫生說話奇奇怪怪的。
莫醫生說得輕巧,等蘇舒躺上手術台的時候——更新最快奇奇 <a href=" target="_blank">
因為要保密,所以莫醫生連助手都沒告訴。
隻是取細胞而已,所以手術進行的很快——
莫醫生說,心臟是不能替代的,但蘇先生最大的問題不是在心臟,而是在其他的器官。
所以蘇舒的五臟六腑都需要通過特殊的儀器提取出足夠多的細胞,然後分彆培育。
因為不知道培育的接過,所以莫醫生也說,一次取的細胞會在不傷害蘇舒身體的情況下,儘量的多。
蘇舒同意了。
麻醉藥還沒有起效的時候,蘇舒躺在手術台上胡思亂想——
這個時代這麼先進的技術,應該已經沒有罪惡的器官販賣生意了吧?
不知不覺的,蘇舒居然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莫醫生手下不停,但是神情有些古怪:“不是所有人有機會和生命等器官培育的。”
直接購買總歸是比未知的等待要靠譜的多。
“而且......合適的器官還挺便宜的。”莫醫生如是說,“隻是蘇老板和老大不肯。”
蘇舒:“......”
為什麼她聽出了一種遺憾?
醫生不應該醫者仁心嗎?
直到蘇舒從手術台上白著臉下來,在手術室門口看到黑了臉的蘇星辰和快氣死了的舒然女士,蘇舒才明白莫醫生說得“瞞不過老板”和被開除是什麼意思。
莫醫生嘴巴上說著“不要氣蘇先生”,但是梗著脖子比誰都硬氣——
蘇舒看蘇星辰的臉色由黑到白,想了想捧著自己的胸口嬌弱的“昏”了過去。
蘇星辰:“......”
舒然:“......”
以及不忍直視石拓:“......”
莫醫生倒是一如既往的畫風清奇:“昏的好假。”
蘇舒:“......”
她這是為了誰想出的這種省時省力的動作?!
但蘇舒到底是上過手術台的人,假昏著最後還是睡沉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
蘇舒的床前,趴著一個本來不應該出現的人。
她眨眨眼睛,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但不是幻覺。
她忍不住伸手,點了點那人的鼻尖,然後虛虛的順著他眉目的輪廓,勾勒了起來。
晏初睡得不沉,蘇舒碰上他的時候他就醒了——
他閉著眼睛,抓住蘇舒的手,貼在臉上。
不肯睜眼睛。
蘇舒才不由著他鬨,而是把用力要坐起來。
晏初怕她亂來,趕忙坐起來扶住她。
蘇舒睡了一覺覺得自己已經恢複過來了,但是晏初卻緊張兮兮的。
她問晏初:“你怎麼來了?”
晏初看著蘇舒:“來接你回家。”
蘇舒挑起眉頭:“事情都解決了?”
“嗯。”
蘇舒看著晏初,示意他說下去。
晏初本想等蘇舒多休養,但是看蘇舒的這個架勢,他便知道他不說清楚,蘇舒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他索性打算都說了來安蘇舒的心。
“當初舒然女士帶領自己的隊伍去剿匪,全隊除了她無一生還。當時的長官對她啟動調查,最後查證罪名的是和敵軍勾結、貽誤戰機,並且在上級追責的時候違抗命令阻撓調查。”
“但實際上,是舒然女士的上官指揮失誤、將敵人的錯誤情報當成正確的,使舒然女士和另外幾支隊伍一共三千四百六十七人幾乎死傷殆儘。”
“舒然女士執行任務的時候,恰好營救的是當時帝國的大學外出實習的慕若隱他們組。”
“慕若隱本應該證明舒然女士清白的證人,但是他因為受傷嚴重,一直昏迷不醒——”
“等他醒了以後,舒然女士的罪名便坐實了。”
“但是軍部當時答應了把慕若隱作為重要證人提供保護,所以並沒有人知道當時的幸存者慕若隱便是誣陷舒然的人。”
“而作為交換,慕若隱因為身體不能從政,這個機會便落到了慕若甫的身上。”
“舒然女士離開的時候,他們正好收繳了慕白。”
“慕白是當時最頂尖的機甲之一,他們隻做了數據清理,便將慕白重新使用。”
“後來慕白便在程教官的運作下,到了帝國大學。”
“數據清理的十分謹慎和徹底,程教官他們什麼都沒找到。”
“但是蘇先生......”
晏初笑了笑:“慕白本身的設計者就有蘇先生,慕白算是為舒然女士量身定做的,所以裡麵有些東西,連參與製作的計價工程師都不知道。”
“所幸這些年慕白用的不多程教官也保護的好,蘇先生很快就用過他當初設計的程序和機關,找到了當年的對戰錄像。”
“而被莫局長故意送到慕若隱那裡的耳釘,也錄下了他和慕若甫商量對策計謀的證據。”
“有了證據......很多事情就很好辦了。”
慕家先動手,厲家、顏家、晏家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更何況這件事情捅出來......
還牽涉到了蘇家。
蘇星辰當初是蘇家最看好的接班人,結果為了舒然,和蘇家斷絕了關係——
蘇家也因味蘇星辰的離開元氣大傷。
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蘇家怨舒然帶走了接班人、但是現在找不到舒然算賬,那就隻能把這個氣出在慕家身上。
慕家自然是頂不住的——
所以不多時,慕家背後的人,也被攀扯了出來。
舒然曾經是上過帝國征兵宣傳冊的存在——
而因為給舒然伸冤的事情被打壓了近二十年的學子們也統統站了出來。
——在民憤下,慕家和他們背後的人想要攀扯出來的,舒然到底是死是活的事情,已經不重要了。
“還有唐振宇......”
晏初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總還是有些彆捏的:“慕家出事後,楚明悟在慕家一個個手下的電腦裡,找到了被拿走的監控。”
“那天晚上,唐振宇最後見過的人,是慕卿和榮心芹。”
“榮心芹已經被收押,慕卿......”
“慕卿被慕若隱提前送走了。”
下落不明。
蘇舒聽著晏初言簡意賅的說著這些事,有些恍惚。
過了半晌,她才道:“就這樣?”
晏初看著蘇舒還有些蒼白的臉:“我也沒想到,事情居然能這麼順利。”
這些事情後麵,其實根本不是當初舒然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叛國的事情——
當初舒然倒下,直接受到影響的是以舒然為首的一眾軍部的新星、那群從萬千學子中崛起的平民階層。
他們直接被阻斷了仕途上升的空間,被發配到帝國的邊緣,再也沒有可能接觸到帝國的權力中心——
而和這些新興的平民階層走得近的家族,比如慕家、比如顏家、甚至還有蘇家,他們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最直接的衝擊——
家裡的新一代,如果不是有著家族的依托,基本就廢了。
饒是厲繁,最後也是心灰意冷。
所以現在,翻出了舊賬,便又是新舊勢力間的對決——
帝國現在是強大的,但是從二十年前開始,階級的固化日益嚴重。
君主在二十年前需要依靠老牌的家族、打壓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們,那麼現在坐穩了位置,便需要有更多的力量,來反壓製這些穩固的軍閥。
加上這件事情一開始就在網上引起了轟動——
平民也許不動權貴間的鬥爭,但是他們天然的階級的親近感,會讓他們站在自己階級這一方。
更何況......
帝國需要新鮮的血液。
所以慕家和他後麵的勢力倒台,幾乎是集齊了天時地利與人和。
蘇舒聽著晏初一點一點的分析這後麵的內容,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這些她都已經不關心了,她隻想知道:“那現在舒然女士的身份,公布了嗎?她在船上劫走我的事情,會有影響嗎?”
但凡有一點不小心,舒然女士便會從一個英雄,變成人人唾罵的對象。
晏初道:“那艘船的人也不知道是誰劫走了你,隻有被抓的人供出了慕家。”
“阿舒你放心。”晏初笑得清淡,“他們還需要舒然女士為他們清掃路上的障礙,一個因為陷害去世的舒然女士,遠比一個活著當星際海盜的舒然女士更符合他們的利益。”
“所以哪怕他們知道了舒然還活著,他們也隻會儘力的去告訴世人,舒然在二十年前已經死了。”
所以晏初才說,沒有人會去追究舒然女士到底是死是活。
因為他們隻需要讓大家認為她是死的,就夠了。
甚至蘇舒是舒然的遺孤的身份,都會成為某些人的彰顯自己品德的政治籌碼。
蘇舒有點冷。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舒然女士會願意在這裡呆著了——
她甚至不願聯係顏正青和厲繁女士,隻是和平民出身的程新意有著不多的聯係。
舒然大概也是怕,好友們會夾在自己和家族中間,為難吧?
蘇舒莫名有些悲涼:“那厲繁女士他們現在知道了嗎?”
晏初“嗯”了聲,“其實他們早有猜測。”
隻是友人不願意相見,他們便當做不知道。
蘇舒歎了口氣。
晏初伸手,揉揉她的眉心:“他們大人有自己的處理方式,我們看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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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初已經入職了軍部,這次是為了蘇舒偷偷離境,所以不能久呆。
所以等莫醫生再三表示蘇舒的身體一點問題都沒有之後,蘇舒便和晏初商量著,要離開了。
櫻桃有些舍不得小蘇姐,所以托石拓給蘇舒帶了她自己做的玫瑰醬。
石拓......
石拓從第一次看著晏初的時候,一張娃娃臉就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
晏初看蘇舒:“你倒是招小孩子喜歡。”
蘇舒正好把慕白掛在胸前,反口道:“我還招你喜歡。”
晏初:“......”
蘇舒離開的時候,舒然和蘇星辰都來送了——
雖然說開了,但還是尷尬的。
大概因為當初作出決策的是舒然,所以舒然哪怕知道了蘇舒的身份,也做不出灑脫的姿態。
倒是蘇星辰一如既往。
蘇星辰對蘇舒道:“多謝蘇小姐了。”
蘇舒知道,這是蘇星辰指的她自作主張,讓莫醫生培植器官的事情。
蘇舒道:“您說您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如果不能離開這個星球,蘇先生您怎麼能來呢?”
像那天蘇星辰說得“你們”樣,蘇舒說得“我們”。
舒然站在一邊,大名鼎鼎的梟狼突然就紅了眼。
蘇舒衝舒然笑:“舒姨,你也要好好的。”
說完,她走上前,抱住了舒然。
舒然身體一僵,最終還是用力回抱緊了蘇舒:“是我對不起她。”
“你......好好照顧她的身體。”
“等星辰身體好了,我們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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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蘇舒上了飛行器,才知道程新意也來了。
晏初在小星球上呆了三天,程新意便在飛行器上窩了三天。
程新意看蘇舒看他,忍不住挑眉:“怎麼?”
蘇舒扔了一瓶水給他:“關愛失戀中年人。”
程新意白了她一眼:“沒大沒小的。”
蘇舒在他旁邊坐下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不下去?還放不下嗎”
程新意擰開瓶蓋,灌了一口水,沒有回答。
蘇舒也不是想要答案,隻是見程新意依舊站在二十年前的原地,有些不忍。
過了半晌,程新意才自嘲似的道:“就是因為放下了,才不敢去見。”
程新意抬頭,看了眼坐在對麵的晏初,對蘇舒道:“阿晏是個好的。”
說完,他便拿著水,站起身來:“阿晏盯著船,我去休息了。”
晏初坐到了蘇舒身邊。
莫醫生說蘇舒沒事了,但是在晏初看來,蘇舒依然是虛弱的——
他辛辛苦苦養了那麼久的肉,不過這幾天的功夫,就好像瘦回去了。
晏初把頭埋到了蘇舒肩膀,蹭了蹭。
蘇舒笑了一聲“癢”,但也知道晏初這些天是著急了,便也沒有躲。
晏初蹭了兩下不就不鬨蘇舒了,也不說話,就抓著她的手在玩兒。
蘇舒由著他。
她約莫知道,在這次她的事情上,晏初受刺激了——
他雖然眾星拱月的長大、是被家族給予厚望的天之驕子,但是在很多事情上、至少在麵對國家機器的時候......
晏初他依舊是無力的。
所以在厲繁他們眼裡,她和晏初,依然是小一輩的。
蘇舒抬頭,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摸著晏初的頭發。
晏初的頭發有些長,蘇舒用手指插進發中,輕輕的梳理著。
然而被晏初把玩著的手指尖一涼,然後那股涼意順著蘇舒的指尖,一路到了底端。
然後晏初抬起了頭,當著蘇舒的麵,單膝跪在地上——
他拉過蘇舒戴著戒指的手,輕輕地、近乎虔誠的,烙下了一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