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在男人反問時,宋幼桑那一瞬間並沒有轉過彎來,好一會,才猛地意識到什麼,視線逡巡,卻沒在辦公室裡找到另一個人。
臉色當即變白,“你,你就是梁越的……”
梁競皺眉,似是不明白眼前的少女為什麼提到了梁越。
但當少女說出“合同還我”四個字,便輪到他的臉色難看了。
“你是宋幼桑?”
“是。”最難說的話已經說出口,宋幼桑覺得自己沒那麼怕了,站直身體目不斜視看著眼前這個出乎意料年輕的男人,她攥緊掌心,“您放心,即便是撕毀了合同,我也不會再和您兒子在一起,你們家,我絕不高攀!”
未出象牙塔的姑娘一腔孤勇,如稚嫩卻顫巍著挺起枝蔓欲綻花朵,以為這般便可以抵禦外間風雨,卻不知這樣越發引得人想去攀折。
梁競垂在身側的手掌幾番攥緊又鬆開,腦海兩個念頭在打架。
他目光沉沉地盯著眼前少女的口罩,摘,或是不摘?
他潛意識知曉就此打住便能避免很多麻煩甚至危險,但骨子裡追著冒險的因子又慫恿他蠢蠢欲動。
在他沉默的這幾秒鐘,攝其壓迫感的少女不由越發抱緊身前的背包,似要借此獲得勇氣,避免自己露怯而被凶獸覺察,從而改變對峙局麵,落得下乘。
但她內心深處實在是對他又怕又厭。
哪怕他與她想象中年齡相比實在過於年輕,甚至說是梁越哥哥也毫不違和,可是,在經曆那樣一場打擊,她又怎麼會不懼怕他?
至於討厭他,更是十分自然的事,誰能對一個翻翻手便能摧毀你的三觀,打亂你的生活,讓你覺得自己原來是可隨意玩弄碾死的螻蟻的人喜歡得起來呢?即便這個人這般英俊又多金。
她強撐著,也不過是為了要回合同。
隻是,他不說話,是不想歸還合同嗎?
想到這,宋幼桑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忐忑,很想撕破臉,可又因此得罪他無法將合同拿回……明明什麼都沒錯,卻要在此委曲求全,沒低聲下氣過的少女越發委屈,“合同還我,我就走。”
她已經竭力保持硬氣,殊不知一開口,便帶了藏也藏不住的哭腔。
真是,柔弱可憐得令人心生……摧毀的惡念。
梁競微斂雙眸,晦暗情緒洶湧翻騰,再睜開,已是溫潤內斂模樣,仿佛剛才的冷漠危險都是錯覺。
“合同的事,我事先並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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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氣氛很是安靜,宋幼桑忐忑地坐在後排,佯裝對窗外風景很感興趣似的,一直看向窗外來借此避免潛在的交談。
她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來之前她都做好了被挖苦或者被漠視的心理準備,可是,卻沒想到助理沒見到,反倒見了‘正主’。
而正主並不是想象中的老男人,意外地年輕英俊,甚至比秀場上的超模還更吸睛。
更重要是,對方表示一切都是個誤會。
合同的事他事先並不知曉,並非他授意做出此事。他坦白是要花錢買斷她和梁越的來往,但合同之事,卻是不認。
“楊助理剛上任,或許是過度理解我的意思。”
“我很抱歉給你帶來的困擾和麻煩,為表歉意,請你吃一頓飯吧。”
宋幼桑對他的說辭將信將疑,可是正如他所說,這份合同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曝光出去也是對他形象有損。
但若是沒有他授意,助理真的敢做出這種事?
宋幼桑腦袋打結,不過當時並無過多糾纏不放,而是有種峰回路轉的驚喜,急於要回合同的她自然是表示信了這是個誤會,想要現在就把合同拿出來撕毀。
然而男人卻說合同在楊助理身上,他在外麵暫時沒回來。免得她再跑一趟或者長久枯坐等待,並表示他的歉意,便要請她吃頓飯,這期間等楊助理把合同拿回來。
宋幼桑沒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又隻是午飯,最終到底是想當天拿回合同的心占了上風,便同意了。
隻是,上了車後她就有些後悔了。
若不是梁競體貼地坐在副駕駛,司機一路開過的地方並不偏僻,宋幼桑隻怕是有跳車的念頭。
明明很是厭惡那份合同,也發誓再也不想見梁家人。
現在卻要和他一起吃飯……
宋幼桑微蹙著眉,眼裡有些事情進展不順產生的挫敗,漸漸地,挫敗已經開始轉向為沮喪。
為什麼要吃飯?為什麼當時不能硬氣地拒絕?為什麼不能直接說‘不’?
真的好沒有用啊。
宋幼桑咬著唇,忍住了想要找個角落藏起自己發黴的衝動。
前排的梁競看似正經危坐,實則視線掃過車鏡,輕而易舉便看見她的側臉。
說是側臉,露出的估計沒有三指寬。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口罩將她臉廓完全包裹住,白嫩的肌膚和鬢角細細的絨毛在鑽進車窗的暖黃色光線裡顯得溫柔又幼嫩,側邊看濃密的眼睫毛仿佛一把小扇,眨呀眨呀,都眨到人的心窩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