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過,在路上留下壓抑的血腥氣。
不知道是不是這血腥氣的刺激,在即將回皇宮時,發生一場小□□。
有個人跪著的老人忽然站起來,悲慟哭嚎:“太子如此殘虐,是天要忘我大晟啊!”
顏意掀開簾子時,人已被侍衛一劍刺死。
老人的死引起更多人的反抗,顏意不敢再看,放下簾子。
外麵的哭嚎和怒罵一聲聲傳來,“暴虐”、“亡國”、“造孽”、“民不聊生”、“換太子”等詞向鑾輿裡飄。
似是在回應皇後的“眾叛親離”、“孤獨一世”。
顏意壓抑得難受,難受得無法呼吸。
這世界上,無論親疏,人人都在罵他。
親人一步步逼他進深淵,外人向他身上纏一層層枷鎖。
眼下敏感細嫩肌膚被溫熱的指腹擦過,“哭了?”
顏意搖搖頭,聲音乾啞,“沒有。”
他隻要一緊張、難受或者激動,眼睛就容易泛紅,總給人一種哭了的感覺。
顏意又被扯到鬱宴懷裡,他肯定地說:“你哭了。”
這種情景下,顏意不想再反駁他。
鬱宴又問:“你為什麼哭?”
顏意的手放在他右胸口,他問:“你這裡難受嗎?你能呼吸嗎?”
鬱宴一怔,沒回答。
顏意說:“皇後說得不對。”
鬱宴:“嗯?”
顏意說:“你不會眾叛親離,我在你身邊。”
顏意感覺腰上的手瞬間勒緊,鬱宴將頭埋在他脖頸中,“好。”
脖頸肌膚相貼處灼熱滾燙,燙得顏意分不清那灼熱是呼吸還是液體。
顏意被燙得心口發顫。
鬱宴:“你比他好多了,他說要多多陪陪我,卻一句不吭把我丟了。”
顏意低下頭不敢看他。
羞愧的臉紅,他有什麼資格說剛才那句話,他差點忘了,他也是那種人之一。
愧疚越積越大,顏意猛地握住鬱宴的手,“我會讓很多人愛你敬你!”
鬱宴輕笑一聲,不在乎的樣子。
顏意心裡卻下了決定,“你不該這樣對待,你該被萬千人喜愛。”
背後的人沒說話,顏意著急地側頭看他,他怕鬱宴難受,又怕鬱宴麻木到連難受都不會了。
一隻大手把他的頭推回去,不讓他回頭看。
顏意安安靜靜地充當抱枕,一路上再沒說話。
那天晚上,鬱宴緊緊抱著他,頭深深埋在他脖頸裡。
顏意幾乎難以呼吸,可他一想到皇後血淋淋的話,想到自己給鬱宴帶來的傷害,不管多不習慣都不動。
他是難以呼吸,可他覺得鬱宴鬆開他會無法呼吸。
第二天早上,鬱宴繼續去練劍,練完劍去書房看奏折。
顏意跟過去,“我也想看看。”
鬱宴把他看完的奏折推給顏意。
顏意一邊看奏折了解大晟基本情況,一邊小心翼翼問鬱宴:“你為什麼不登基?”
隻是為了讓皇後永遠做皇後嗎?
鬱宴奏折看得飛快,基本上顏意看一本,他看四本,等他看完那一堆奏折後,向後靠在椅子上,沐浴著陽光說:“那個改變我噩夢的人,他送我很多帝王傳,常給我講聖賢君王的事,他是想讓我做一個明君。”
顏意猛點頭。
鬱宴:“嗬。”
顏意:“……”
不會是他的原因吧!
顏意又問,更小心翼翼,“那你還會登基嗎?皇後說、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她說不定是想保住尉遲家族。”
這件事不能那麼早下定論。
確實如顏意一開始所想,何公罵鬱宴孽種這一點值得懷疑,但皇後也有說謊的極大動機。
第一,在看到何公半死不活時,悲痛不已,收到刺激想報複鬱宴。
第二,她是聽到鬱宴要給父皇複仇殺了尉遲家主後,才這麼說,可能是為了保住她父親才這麼說的。
鬱宴不提這個問題,他問:“你想我登基?”
顏意說:“我想你受萬民愛戴敬仰。”
鬱宴銳利的眼睛盯著他。
顏意一點也不想再騙他,他說:“一方麵就是想要你被更多人喜愛,不想聽到彆人罵你,不想彆人恨你誤會你,另一方麵,這關乎到我的命。”
鬱宴的臉瞬間陰鬱得可怕,“你的命?你說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顏意苦笑一聲:“那我也要有命陪你。”
總體來說超時空係統是一個很人性化,給宿主很大自由的係統,穿越時空的時間沒有具體限製,隻有一個條件,不能超越宿主生命所剩期限。
顏意還剩兩年零八個月,也就是說,在這裡最長他能待兩年零八個月。
顏意很能理解這個規定,如果沒有這個規定,他直接在所穿越的時空生活一輩子,還做什麼任務。
鬱宴眉狠狠蹙起,“這其中有什麼關係?”
顏意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暴烈的鬱宴竟然沒發怒,也沒有執拗地逼他回答,他轉而問:“如果我做不到呢?”
顏意舌尖發苦,“那我隻能陪你兩年零八個月,那以後,即便我想再陪你,也隻能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他萬分不想跟鬱宴這樣說,好像連他的存在也在證實皇後的詛咒,眾叛親離,孤獨一世。
他不想成為鬱宴悲慘的組成部分,他想成為鬱宴衝破枷鎖的助力。
風從窗外吹過,翻動書本嘩嘩響,兩人之間安靜得可怕。
鬱宴笑了一下,“隻要受到萬人敬仰?”
顏意莫名從沉重中得以喘息,他說:“最好,最好你還能跟我走。”
鬱宴眸色悄然變動,“你要帶我去哪裡?”
顏意:“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我的家鄉。”
鬱宴問:“然後呢,還要我做什麼?”
顏意更加心虛,說:“還要你做我的藝人,你要給大家唱歌跳舞。”
鬱宴:“……”
“嗯,可能還要演戲,彆急,我們那裡演戲的人和這裡的戲子不一樣,會有很多人瘋狂愛你的!”
“其實,當模特也行,你很適合,當模特可以穿世界上最美的裙子。”
顏意越說越心虛,最後乾脆垂下腦袋,不去看鬱宴臉色。
跟一個坐擁天下的太子說這些,彆人一定會覺得他腦袋被驢踢了。
“我是你的……藝人,你是我的什麼人?”
“我是你的經紀人,就是全權負責你藝人職業生涯中所有的事,我們綁在一起,利益相通,互相扶持。”
鬱宴:“就是大內總管?”
顏意:“……也可以這麼說。”
鬱宴:“好。”
顏意:“好……啊?好什麼!”
他猛然抬起頭,而鬱宴已垂頭繼續翻奏折,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本奏折,顏意記得,上麵講今秋乾旱,大晟多地顆粒無收,冬日天氣冰寒作物無法存活,大晟可能將要麵臨糧食危機。
這個奏折不是看過了嗎?
顏意也不敢問也不敢說。
他靠近,想看看鬱宴的神色,鬱宴側頭。
顏意也不惱,他搓搓手,“那什麼,能先把手機給我嗎?我看看我們什麼時候能綁定,我想早點跟你綁定。”
鬱宴書桌抽屜中拿出顏意想了一整天的手機,扔給他。
顏意喜不自勝,一邊開手機,一邊還有些不敢相信,“鬱宴,你真的願意綁定,願意跟我走?”
鬱宴:“你不願意就算了。”
顏意:“願意願意,我太願意了!”
“我就是有點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鬱宴作為一國儲君,願意放棄這天下,放棄他所有一切和他所熟悉的世界,跟自己去一個他一點都不了解的地方,做一個在古人看來很可笑的藝人。
他不敢相信,鬱宴就這麼答應他了。
鬱宴抬起頭,眼神落寞,“那個人把我丟棄了,我不想再被丟棄一次,再被丟棄一次和被整個世界丟棄有何區彆,不如我直接跟你走。”
顏意握緊手機,每次鬱宴說“丟棄”這個詞,他都能感同身受,被紮得難受。
他知道被丟棄有多難受。
被收養的第二年,養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們把他送回福利院。
福利院院長說不合規不再接收他,養父母說他們隻能養一個孩子,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後,對兩個孩子都不好。
八歲的他站在那裡,成了一個被踢來踢去的皮球。
他們每一句話,都是踢在他身上的一腳,踢破他強撐的自尊和堅強,皮球被踢得越來越小,小小得蜷縮成一個不被看見的癟球。
兩方人同時看著他,問他的想法。
成年人眼裡的情緒毫不遮掩,他不敢說想跟誰走,他隻說:“我很乖,很懂事。”
而此時鬱宴說,不如跟你走。
顏意心疼和愧疚再次被勾起,洶湧得將他淹沒。
他垂著腦袋跟鬱宴保證:“我不會丟棄你,一定不會。”
說著,app已經打開。
顏意在消息框直接問005。
【顏意:鬱宴的執念值多少了?】
當時簽約謝宿的時候,005就說過隻有擁有強烈的執念,係統才能綁定。
【005:嗚嗚嗚顏顏終於把我放出來了,嗚嗚嗚我這就查,嗚嗚……執念值100%!】
顏意也驚了一下。
【顏意:怎麼這麼高?】
【005:正在檢查。】
顏意眨眨眼,他好像又摸到一點係統規則。
一開始005沒告訴他係統對粉絲的定義,看著他把微博粉絲當成係統所要的粉絲幾個月都不提,但他一問,005馬上就說了。
顏意問他怎麼不早說,它說要宿主自行探索。
這個自行探索隻要意識到或有所懷疑,並問出來,005就會告訴他。
005不懂人類情感,顏意不指望它能檢查出什麼,能找出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實就很好了。
【005:鬱宴很小時候執念值就很高了,初見母親和大皇子的事就生出10%,初步察覺女裝20%,人彘事件40%,在宿主消失時達到80%,三年前得知何公是他生父時達到90%。】
【顏意:等等?】
三年前,鬱宴就知道何公是他生父了?
那他昨晚痛得無法呼吸地埋進自己脖頸裡?
不過,這種事再次提起可能還是很痛,尤其是被生母那樣報複性地提起。
可顏意還是敏銳地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抬頭看向鬱宴,他還是傷心落寞的樣子,很適合跟他追憶並譴責一番,當時那個丟棄他的渣渣。
【顏意:鬱宴,他,是不是認出我了?】
【005:你以為我大超時空係統的時空交流,隻是聲音和文字交流?[鄙夷.jpg]】
顏意:“???”
顏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