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入穿山高速路,穿過十幾個長達五公裡以上隧道後，下了高速，汽車進入了狹窄泥濘土道。
盤山土路泥濘,薛琦哪裡坐過這種山路，幾經顛簸,胃裡就開始翻湧了。
司機隻能把車靠邊停下,薛琦下車就吐,簡直要把胃裡儲存消耗物，全部都吐出來。
曹灃給她遞水和紙巾,眺望了一下周遭山景,說：“應該就快到了,你還可以嗎？”
薛琦把胃裡清空，漱口之後擦擦嘴，站起身，這才發現，這裡景色美得震撼。
眺望山下，蔥鬱樹林層層疊疊，綠色茂盛一路直疊往上。
再遠處,是巒山重疊。
此時已快至日暮，夕陽將巒山烘成了一片溫暖黃。
加上這會兒風還有些發暖,吹得人神清氣爽。
這是薛琦第一次看山，震撼之感在胸腔激蕩，久久不能平息。
薛琦深吸一口氣後,對曹灃說：“我沒事啦，我們繼續趕路吧。這種山路,折騰到天黑,可能危險較大。”
曹灃點頭：“好,再有不舒服，告訴我們，不用憋著。車上都是熟人，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薛琦點頭：“好嘞。跪謝曹總管！”
然而，薛琦每叫一次曹總管，唐雄胸口都宛如被戳了一刀。
有一種人，看似溫柔，可綿軟溫柔刀才是捅人最疼。曹灃看似脾氣好，可他平時工作上嚴厲，也帶給唐雄不少壓力。
唐雄對曹灃，多少還是有下級對上級懼怕。他生怕哪天曹總急這個“曹總管”仇，把他活剝了。
不過還好，目前來看，曹總並沒有很在意這個。
果然不愧是華國千億身價總裁，格局之大，情商之高。
但越是在這種人身邊做事，越有壓力。
……
司機是不知道曹灃和唐雄身份，都以為他們是總部那邊派來盯關鍵數據，然後代表集團總裁來開會。
汽車一路開進員工宿舍，這是一個類似於七八十年代舊小區。
這裡是科研人員住宅區，由於研發是國家機密，因此宿舍隻有局域網，沒有外網。而且門口有武裝看守，防禦堪比監獄。
樓房是紅磚堆砌，一棟樓不超過七層，坐落於崇山峻嶺之間顯得蒼老，頗具年代感。
而他們研究基地離宿舍還有四十分鐘車程。
研究基地宿舍條件很一般。
走進大樓，發現裡麵廢物堆積如山，宛如破銅爛鐵堆積場所，許久沒有被收拾過。
曹灃看得直皺眉：“我聽說，集團總部那邊很看重這個基地，為了照顧科研人員生活條件，每年都會撥一筆巨款給基地改善生活以及夥食條件。為什麼這裡麵，看起來如此混亂？”
司機幫他們搬行李，帶著他們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介紹說：“我們基地宿舍條件很一般，這外麵都算好了，裡麵才是真糟糕。夏天還好，山裡涼快，可是到了冬天吧，就很冷，我們這邊普通員工宿舍空調都沒得，真是凍死個人。這居住條件一般般，我們食堂吃得那才叫豬食呢，要不是待遇稍微高一點，誰願意來啊……可憐了基地那些科研人員，簽了好幾年賣身契，到了年限辭職還有什麼脫密期，想走都難。”
曹灃皺眉。
這幾年，這個基地辭職科研人員越來越多，他一直好奇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直到來基地實地考核，才知道問題所在。
三人被帶進一個三室一廳宿舍。
裡麵仿似許久沒有裝修打掃過，牆皮剝落不說，還有些許潮濕發黴味道。裡麵床褥返潮，摸著都有點濕感覺。
這怎麼睡？
薛琦看得直皺眉，甚至比她遊戲裡房間還要差，她在遊戲世界裡房間雖然又窄又小，但好床是乾淨，不會這麼潮濕。
司機解釋說：“你們將就一下，一般除非是大領導下來視察，否則來這邊出差，都是這種房間。”
唐雄：“這邊基地科研人員，都是睡這種環境房子？”
司機：“那不一樣。一般，工作了兩年博士，居住環境會稍微好一點，會有專門人員負責打掃。兩年以下博士，或者是研究生，居住環境會稍微差點。再往下，要是那種本科，差不多就住這種房間。如果總部那邊有領導級彆下來，住房間就是博士級彆待遇。”
他又抬手指了指冰箱：“裡麵應該是有泡麵，你們自己燒水泡著吃。明天一早五點左右，食堂開門。食堂在下樓後左手邊，走到儘頭就是了。不知道話，可以問問。”
曹灃點頭：“好，感謝。”
司機打了個哈欠：“那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兒，打我電話。這幾天你們行程都是我負責，我是你們專屬司機。”
曹灃：“嗯。”
等司機離開，三人看著灰塵滿滿潮濕房間，竟無從下手。
曹灃一臉抱歉對薛琦說：“抱歉，我也不知道這裡居住環境如此之差。”
薛琦擺擺手：“沒關係，沒什麼好抱歉，本來山裡居住環境也不好。趕了一天路，大家應該都餓了吧？剛才上來時候，我看見樓下小花園裡有種青菜，我去搞點青菜，給大家煮麵。”
曹灃點頭：“好。我和唐雄負責打掃房間。”
三人分工合作。
薛琦去樓下摘了一些小青菜，幸運是，隔壁小哥得知他們是總部來出差，給他們分了一些臘肉和雞蛋。
畢竟不能白吃人家，薛琦煮麵也做了隔壁小哥份兒。
薛琦摒棄了方便麵裡調料，取出麵餅，丟進開水裡去油，再另起鍋煮麵，下蔬菜同煮，而後起鍋。
在煮麵期間，薛琦同步煎蛋餅，薄薄幾張雞蛋餅重疊在一起，被她切成了細絲兒鋪在了麵上。
鍋裡臘肉也煮好了，她用筷子插起來，油水“滋”兒地冒出來，一片片切得很薄，肥瘦適當，油脂部分晶瑩剔透，鋪在麵上，與黃色蛋絲兒、綠色青菜，行成鮮明對比。
四碗麵上桌，香氣溢滿整個房間。
房間也被曹灃和唐雄收拾乾淨了，配上食物香氣，整個破舊小房間，立刻變得溫暖不少。
隔壁提供臘肉小哥叫趙鑫，他捧著麵碗深吸一口氣，感慨說：“媽呀，這是什麼神仙美食？我來這兒一年多，就沒聞過這麼美問道。薛小姐，我可以吃了嗎？”
薛琦點點頭：“大家一起吃，彆客氣！不夠我再去煮。”
考慮到大家奔波一天，薛琦特地給他們煮了雙人份兒。薛琦給自己用是麵碗，給三哥老爺們兒用是“湯盆”。
曹灃一向吃得不多，看著滿滿當當一盆麵，卻也不嫌多，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一口麵下去，唐雄覺得這趟出差都值了！
這方便麵一點都不軟爛，很有嚼勁兒，吃到嘴裡，還有滿當當雞蛋絲兒，醇香在嘴裡散開。
再吃一大片臘肉，滿嘴都爆開淡淡地油香，不僅不膩人，還有一種令人回味醇厚臘香。
趙鑫第一次覺得，自己臘肉這麼好吃，這碗麵簡直香到令人咋舌。
不僅有泡麵柔韌，也有豐厚肉油沁人心脾，就像媽媽牌麵兒，大塊肉大碗麵，還有滿當當營養蔬菜！
趙鑫喝了一口濃鬱麵湯，滾燙下腹，溫暖在體內四湧八達：“太好吃了，離開家這麼久，我都好久沒吃過這麼幸福麵了。”
剛說完，流下了幸福眼淚：“這邊簡直不是人呆，等合約期滿了，我特麼一定要辭職！瑪德！！我要回家工作！待遇再高，勞資也不乾了！”
薛琦疑惑：“你們這邊食堂，夥食不好嗎？”
趙鑫爆粗：“好個屁啊！那食堂是基地老總親戚開，一家獨大，拽得不行。那夥食跟豬食似，愛吃不吃，一點油水都沒有。這臘肉還是我媽給我寄，讓我改善生活，可惜我沒什麼時間做，我們搞科研每天回來都累死了。冰箱裡雞蛋臘肉，都快放發黴了，如果不是你們過來，我估計真得放臭。”
曹灃問他：“基地老總名字是？”
趙鑫：“叫王什麼，據說是風凱集團董事長侄子。我們基地包吃包住，集團總部給他們夥食基金應該不少，可他們就給我們喂豬食，害，估計從中貪了不少錢。我好幾個來這裡師兄，都因為這裡生活條件太差熬不住，走了。我也熬不下去了，我還年輕，等在這裡混滿，有了工作經曆，出去跳槽也好跳。”
唐雄看了眼曹灃：“……”
心情就很複雜。
風凱集團董事姓王，隻有王啟年那個老東西。
曹灃安慰趙鑫：“你放心，這次回總部，我會跟上麵反應你們情況。再堅持堅持，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改善。”
趙鑫冷嗬一聲：“嗬嗬，快彆了吧，你反應能上達天聽？”
唐雄：兄弟，你麵前坐就是天聽。
薛琦一臉同情看趙鑫，說：“我支持你們跳槽！工作重要，賺錢重要，但是生活也很重要！迫害員工資本家沒有好下場，都是壞皮蛋，祝他們一輩子吃不到香噴噴美食！”
壞皮蛋.資本家.曹灃被麵湯嗆到，咳了一聲：……就，他也很無奈。公司這麼大，不可能每個部門都管理地麵麵俱到。
吃飽喝足，曹灃主動洗碗，趙鑫則帶著唐雄薛琦下樓轉轉，散步消食。
基地居住環境一般，可位與崇山峻嶺，環境還是很不錯，空氣裡濕濕地，和北方大不相同。
散完步回來，薛琦一邊泡腳一邊看手機，果然隻有局域網，鏈接不到外麵網絡。
局域網裡有論壇，都是基地員工交流地方。
有二手交易、有鹹魚八卦，還有相親版塊，總之，基地幾千人，都以逛這個論壇為樂。
閒聊版塊下，一條叫“下飯貼”帖子被置頂，跟樓上萬。
點開後，裡麵居然是搬運餘年年美食視頻。
樓主每隔一周，就會發一次餘年年視頻：
“今天你們好好吃飯了嗎？吃不下嗎？沒事，看看年年視頻，下下飯。”
“雖然我們食堂像豬食，但是沒關係，大家看看年年視頻，下下飯。”
“就很慘，今天豬肉燉粉條乾脆改名叫白菜燉粉條算了。哎，繼續看年年視頻，下飯。”
“今天沒有年年視頻，但是隔壁出差同事，給我做了一碗臘肉雞蛋絲方便麵，把老母親給我寄來愛心臘肉做出了神仙味道……吃了一口，滿嘴都是醇香蠟肉油脂，那種幸福爆、口爽感，不擺了，太好吃了！回味無窮！”
下麵有人回帖：“趙鑫你有毒，有這麼好同事來出差，為什麼不叫我？是我不配來蹭個飯？我把我老婆寄來榨菜都給你分了一半，你卻吃獨食？”
“同事出差？還能做飯？趙鑫，迅速交出地址不殺！”
趙鑫選擇忽略同事們艾特，繼續感慨：“神啊！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還有三年！我再忍忍！還有三年我就解放了！”
同事：“我還有一年！除非餘年年來承包我們食堂！否則我是不會繼續留下！”
下麵回帖：
“1，除非餘年年來承包食堂，否則勞資堅決不留。”
“1，兄弟們再忍忍，睡著了，餘年年就會來承包我們食堂了！”
“是滴，兄弟們繼續忍！夢裡見！去夢裡吃餘年年給我們做飯飯！”
“兄弟們衝鴨！夢裡乾飯，不見不散！”
薛琦翻完這個帖，貌似有了想法，她私信趙鑫：“如果說，餘年年真來承包你們食堂，你們願意聯名上書，要求食堂換人嗎？”
趙鑫：“……你在開什麼玩笑？如果餘年年能來承包我們食堂，彆說聯名上書，就是去總部門口鬨也行好吧！”
薛琦轉而又去問曹灃：“如果說，基地有上千人聯名上書，要求更換承包食堂，天聽再高，也是能聽見吧？又或者說，風凱集團這麼大公司，虐待科研人員發到網上，是不是會引起輿論？而輿論是不是又能讓風凱內部引起重視，從而給他們改善夥食呢？”
曹灃直接了當問她：“你是想讓餘年年來承包食堂？”
小心思被猜中，薛琦：“嗯。也不是承包吧，她年齡那麼小，擔不起這麼大食堂。不過，如果這事兒上達天聽，風凱集團給基地員工們更換食堂團隊後，我們完全可以把小姑娘推薦過來工作。小姑娘其實挺倔，不接受我私下打賞，必然也不會接受我資助。
所以我想，她最需要是一份兒安身立命工作，儘快獨立出來，攢錢回去上學。她戶籍在歸山，從這邊繼續考學也相對容易，而這個基地宿舍樓，有安保人員嚴守，都是武裝勢力，不容許外人進來。她如果能在這裡獲得一份兒工作，考學同時，還能避免極品家人騷擾，我覺得這很好。”
曹灃覺得她分析得有道理，並且開始重新審視這位薛老板。
在此之前，他對薛琦印象：人不錯、做飯好吃，喪夫帶繼女獨立女人，不容易。
可是現在，他發現，薛琦很不一樣。
思考事情方式，很特彆，格局比較開闊。
如果說，以前是欣賞她廚藝，那麼現在就是欣賞她內心。
即便互聯網上總是討論diss大齡剩女如何如何，可曹灃認為，女性不應該被劃分為大齡or小齡。
如薛老板這般優秀女性，即便到了四五十歲，依舊會有男性欣賞。
優秀這件事，無關性彆，無關年齡。
曹灃說：“應該不必鬨到網上那麼大，我已經跟領導說了這件事。上麵應該會重視，先等等。”
薛琦點頭：“行。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先睡了，晚安。”
曹灃：“晚安。”
薛琦鑽進被窩躺下。
她被褥被曹灃拿小太陽仔細烘了一遍，現在還散發著溫暖味道，蓬鬆又柔軟。
房間裡，曹灃替她點了自帶香薰，小小一截，燃燒之後，滿室清香，味道不濃，恰好可供安睡。
沒有想象中潮濕，空氣也很清新，薛琦很快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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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歸山餘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