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 禁軍開道,步伐整齊有致,如同鼓點一般傳入耳中, 更加襯得車內相對無言。
“嚇傻了?”孟崠庭手掌蓋著傅星河的腦袋, 把她的臉轉過來。
傅星河抬手把孟崠庭的手抓開,捋了捋頭發, 摘下一隻盤發的夾子。
直男永遠不會知道女人頭發裡有什麼,手勁又大,壓得她都疼了。
傅星河乾脆把多餘的頭飾都卸了, 要不是今天要出席比較正式的場合,她不喜歡把頭發盤起來。說來孟崠庭也是牛逼,背著她殺敵, 身體居然非常穩, 傅星河頭發都沒亂。
鬢發立即鬆散,垂在了肩上。
孟崠庭眼睜睜看著貴妃旁若無人地解開頭發, 少了那些鎏金點翠的釵環, 烏發披散在肩, 清麗的臉龐仿佛出水芙蓉。
不知廉恥,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當著他的麵寬衣解帶了?
傅星河散開頭發, 脖頸立即暖和了, 轉頭看見孟崠庭盯著她,眼睛眨了眨:“怎麼了?”
孟崠庭莫名緊張, 覺得自己落於下風,於是道:“出門見人打扮得這麼正式,見朕就這麼隨意?聖前失儀大不敬之罪, 宓丁蘭一品誥命, 沒教你怎麼見君?”
莫須有的罪名說著說著便成真的了。孟崠庭越想越氣, 女為悅己者容,傅星河怎麼整天在他麵前素麵朝天的?
嗬,廉價的喜歡。
兩道柳眉微蹙,傅星河感慨暴君的規矩怎麼時有時無,還一本正經地生氣。
暴君難道沒有意識到,講理他是講不過本宮的嗎?
她突然想逗一下暴君,便手肘撐在孟崠庭大腿上,笑眯眯地看向孟崠庭:“陛下聽過一句詩嗎?”
“什麼?”孟崠庭脊背微微僵直,大腿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一動也不敢動,怕自己一動,傅星河就會撐不住滾出馬車去。
傅星河念到:“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想治本宮的罪,不可能。
孟崠庭隨著她的話,眼神落在那兩道黛色蛾眉——有時候眉眼彎彎,有時候眉目莊嚴,全憑主人心情。
眉毛下麵是清澈靈動的眼眸,視線一個不察對上,霎時凝滯,空氣變得熾熱而粘稠。
傅星河撐在暴君腿上的手指不知為何有點抖,她蜷了蜷手指,想收回來。
孟崠庭突然問:“這詩前兩句是什麼?”
傅星河仿佛上課走神被提問,下意識飛快地把張祜的詩全文背誦:“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
“嗯。”孟崠庭高深莫測地點頭。
嘖,話一套就出來了,傅星河腦子裡怎麼儘是這些!
天天想著承主恩?還要獨寵!是不是還想當皇後?
傅星河察覺掌心下有些異樣,低頭一看孟崠庭腳尖不動,黑色靴子後跟小幅度地點地。
等她認真看,又沒了。
傅星河以為孟崠庭不滿她壓著自己腿,連忙支起身子,正襟危坐。
她小聲嘟囔,嫌我聖前失儀,你自己不也穿一件破衣服,袖口都開了。
孟崠庭似乎聽見了她的嘟囔,惱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這一眼裡,還有滾動著濃濃的不可置信。
傅星河轉開目光,沒發現有些人脖子都紅了。
“咳,方才,謝謝陛下救我。”
孟崠庭強硬道:“近期不準出宮了。”
傅星河瞪大眼:“憑什麼?”
孟崠庭:“還問?今天的事沒給你教訓?”
傅星河:“沒啊。”
孟崠庭:“朕倒是忘了你狗膽子。”
說起膽子,傅星河也想起一件事了,她不滿道:“陛下膽子不大?方才那麼多亂箭射過來,也沒見陛下多護著自己心脈一點。”
說的人沒覺得自己在關心對方,另一人也沒聽出來。
孟崠庭鄙視地看著她:“以為朕像你一樣弱不禁風?”
傅星河就不服氣了,伸出食指戳他的胸口:“難道陛下的心不是肉做的——”
戳到一塊硬邦邦、鐵片似的布料,傅星河的聲音戛然而止。
尷尬,暴君穿的是她做的衣服。
她剛才是不是還逼逼這衣服袖口都開了?
傅星河被自己的繡工扇了一巴掌,臉頰爆紅,乾巴巴道:“臣妾、臣妾還挺有先見之明。”
孟崠庭不太想承認自己今天出門,鬼使神差地讓福全拿傅星河做的常服,當時福全的表情跟見鬼似的。
大驚小怪的,不試怎麼知道傅星河偷工減料了?
他冷哼一聲:“儘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傅星河覺得這段路程的話題都非常不對勁,想來想去,乾脆問道:“燕翩翩背後是誰?”
“五王爺。”
傅星河想了想起五王爺的樣子,就記得白麵書生的長相,彆的沒什麼特點。
“陛下厲害。”
孟崠庭能這麼快鎖定目標,無外乎是因為五王爺生了個兒子,先帝目前存活的第一個孫子。全京城都知道他疼愛兒子,甚至還來孟崠庭這裡求了幾次不合規矩的封賞。而且,青園正好是他管轄的。
孟崠庭想不到,五王爺竟然衝著傅星河去。
廢物,就會利用女人殺女人。
李霄征已經去抄家了,在孟崠庭心裡,五王爺已經是個死人,敢對他的貴妃下手,就要有膽子承擔後果。
孟崠庭甚至不想審問原因,不讓他多活一刻。
傅星河:“幫臣妾問他,為什麼殺我。”
孟崠庭:“好。”
那就讓他多活一天。
……
天黑時,夏眠告訴傅星河,燕翩翩招了,指使她的人正是五王爺。
五王妃難產去世,五王爺請人做道場時,那些人胡謅了一堆王妃登仙庇護、小世子前途無限的說辭,意在讓五王爺不要傷心。但是五王爺本身就愛子如命,聽完就往另一個方向發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