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深從來沒想過時間竟然可以過得這麼快。
第二天他們依舊起得很早,勞作到中午陽光最烈的時候,才吃了個早午飯,幾個清炒小菜和一大碗清甜的南瓜粥,吃過之後,便聚在一起看電視劇。
村裡的電視能收到信號有限,換來換去就那麼幾個台,播放的暑期檔電視劇都是八百年前的老片子,但村裡的孩子好多人卻都是第一次看,每個人都看得喜笑顏開,夏深這些城裡人也被笑聲感染了,一個一個樂得沒了邊。
由於天氣炎熱,中午大部分時間是用來休息的,一邊玩遊戲,一邊閒扯些有的沒的,能通過孩子們的話了解到很多與他們相關的事,雖然這樣講有將快樂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嫌疑,但深入了解過他們的生活之後,確實會有一些小慶幸,會有一些感動,也會有一點被激勵到。
“然後經曆過短暫的熱血澎湃後,又會回到原來的懶惰日常。”
“……”
聽完了方覺的評論,夏深就覺得十分的無語,他剛想要發表一番激情演講,想說他這樣的安排不會影響到方覺的平均分大業,回去了他們的學習效率肯定直線上升,結果他就這麼直接地拋出了現實的答案。
不過夏深也覺得他說得沒錯。
此時其他人在隔壁的房間打牌、玩遊戲,方覺則是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一直毛筆,沾著水在舊報紙上麵練字,僅僅是水痕,乾了又可以重複利用,簡直省到了極致。
夏深捧著一本發黴的紅樓夢,躺在方覺腿上看。
就從他們倆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選擇,誰是學渣誰是學霸一目了然。
夏深偶爾會手滑,紅樓夢第三次砸臉上的時候,他自己把自己氣到了,氣衝衝地坐起來。
“什麼時候太陽落山,我要去抓蝦!”
他說完了,方覺沒理他,夏深不耐煩的眼神掃過來,這才看見了方覺筆下的字,他對毛筆字沒什麼審美能力,可是第一眼就被被紙上的‘水痕’驚到了。
筆畫如龍似蛇,有著撲麵而來的生動,單純的一個字而已,卻能看到它的形和魂。
“你就用真正的墨水寫吧,給我留點墨寶。”
方覺沒有順著他的意,道:“資源有限,先這樣練著吧,等我回去再給你寫。”
“好吧。”
夏深看著他,不太情願地砸了幾下嘴,他非常懷疑這貨是吃到嘴了,這點小事兒都不滿足他,可是視線落在這人身上,就無法移開了。
方覺寫字時坐得無比端正,雙腳微微分開,後背挺得筆直,好像每個動作的角度都是卡出來的黃金比例,於是夏深就覺得這樣的他怎麼看怎麼舒服——哪怕他其實根本看不見這人的臉。
於是夏深妥協了,因為他發現這個人就是有本事讓他每天喜歡他多一點。
“哎。”
方覺沒看他,卻停下筆問了一句。
“歎什麼氣。”
夏深剛想說話,就見到桃桃興衝衝跑來。
“他們現在就要出去釣龍蝦,你們去嗎?”
“……現在?”夏深看了窗外的陽光,“你們確定?”
“確定啊。”桃桃應該是最怕曬黑的人,此時卻異常興奮:“月兒說池塘那邊樹多,不曬的,也不遠。”
“……”
夏深被說動了,從行李箱取出一瓶防曬霜,一層接著一層,塗了整整三層,才信心滿滿地走出去。
“走吧。”
方覺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了筆,夏深跑得太快,便沒看見他紙上那行飛速消失的字——一念亦是永恒。
這會兒出門的除了夏深幾個人,還有三四個村裡的孩子,總共十來個人,隊伍龐大,拎著工具,在田埂上唱歌。
村裡最有經驗的黑娃在那兒分布任務。
“有好幾個池塘都能釣龍蝦,還有很多田裡也有,能下水的、不怕疼的跟我去摸,其他人就去池塘吧。”他說完,看向夏深,“深深哥,你選什麼?”
夏深還在琢磨,桃桃就替他回答了。
“你可彆給他安排活兒了,就在池塘邊找個陰涼地兒,讓他坐著彆中暑就行了。”說罷,桃桃揚了揚手上的小木凳,就是特地給夏深準備的。
“哈哈哈,也對。”
夏深:“……”
仔細想了下,他們說的都對,他還是找個地兒乘涼來得舒服。
穿過了幾塊農田,就來到了萬眾期待的池塘。
黑娃給夏深找了個陰涼有風的地兒,教了他們釣龍蝦的手法,便轉身投入田埂摸龍蝦的活動中。
夏深的位置極佳,能清楚地看到他們是怎麼操作的,泥巴臟得要死,太陽也朝著後背曬,但若是又臟又累是建立於‘遊戲’的前提上,那麼一切的臟和累都是可以忍耐的。
“我抓到了!哈哈哈哈!”
“哇!好大隻!”
一人抓到,其他人紛紛送上祝福,然後暗自咬牙,想著自己也能趕快開張。
桃桃是衝著龍蝦出門的,卻看中了池塘裡的荷花,在岸邊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敢下水,一隻腳丫子輕輕地探到水裡,小心翼翼地往裡麵踩,夏深覺得他的動作太有意思,便站在邊上圍觀。
“蓮蓬!有蓮蓬,給我摘幾個。”
桃桃兩隻腳已經站在了池塘裡,人一點一點往淤泥裡陷,眼巴巴地望著距離他一米遠的荷花和蓮蓬,畢竟喊一句深哥,他隻能繼續往裡麵淌,除了剛開始有點難適應,後麵習慣了水和淤泥倒也還好,他迅速地摘了荷花和蓮蓬回來。
“來,上來。”
夏深伸出手去接他,兩人手剛剛拉在一起的時候,桃桃感覺到有什麼活的東西蹭著自己小腿,尖叫了一聲,人也失去了重心。
“啊!!”
“啊!”
夏深特彆把他的手甩開,但這驚慌的人手勁巨大,竟然生生把他從岸邊拽了下去。
“深哥!”
撲通!
夏深直直地摔倒池塘裡,被桃桃扒拉起來的時候,已然成了一隻泥猴。
桃桃攙扶著他的胳膊,替他摸了下臉上的水。
“你沒事兒吧?”
“好問題。”夏深渾身濕透,一身淤泥的味道,他抹了把臉,麵目猙獰地看向桃桃:“你看我像沒事兒嗎?”
“嘿嘿。”桃桃笑得尷尬,已經想逃,被夏深按住一頓蹂-躪。
其他幾人聞聲過來撈人,小黑娃說:“你們想吃蓮子啊,我讓我哥來替你們摘!我哥可厲害了!”
“對對對,他哥真的很厲害呢,是我們村裡唯一的高中生!”
在場所有的高中生:“……”
從來沒有想過會在某一天,能因為自己是個成熟的高中生而感到自豪。
桃桃和夏深在池塘邊勉強洗乾淨了身上的淤泥,其他人繼續回去抓蝦,等了沒兩分鐘,黑娃帶著他的哥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