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黏膩的脂粉香, 有清冷的梅花香,濃烈的香,淡雅的蘭花香,還有各種形容不出的香氣, 混雜在一起讓踏上這條街的人瞬間頭暈腦脹智商瞬間降低七十個百分點。然後被某扇門中探出的纖纖玉手拉進去,直到花光口袋裡的最後一枚錢幣,最後腳步虛浮的離開。
在這裡年輕美貌的女子隨處可見,穿著木屐撐著紙傘, 手中提著小包輕緩慢步的走在街道中,更多的是坐在麵朝街道的木格子房間中,穿著華麗的衣著,擺出魅惑的姿態, 偶爾對某個男子投以羞澀又大膽的目光。
最熱鬨的,還是花魁出巡, 揚屋中有身份高貴財力雄厚的客人, 一擲千金能獲得見花魁一麵的資格,指定自己想見的某一家花魁,由揚屋發出邀請,花魁從自家店裡到達揚屋的這段路,被稱作花魁中道。
每家店都有自己獨有的花魁定紋,精細的描繪在燈籠上,由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提著, 年紀較幼還未接過客的女孩捧著花魁的用品。有專人為花魁撐起傘, 身穿厚重華麗和服的美貌花魁, 腳踩厚底沉重的木屐,優雅輕緩的邁著外八字,一舉一動風情無限,用比牛車還慢的速度走到揚屋。
而到揚屋之後,如果客人不入花魁的眼,花魁能夠理也不理直接走掉,客人不僅花的錢都扔進了水裡,傳出去還會被恥笑。被一個花魁拒絕的客人幾乎沒有再接近其他家店花魁的可能,女人的攀比心不可小覷,你看不上的人,難道我就該看上?
每一次花魁出遊都是一場盛會,也借此來昭示自己的美麗與在吉原的地位,出遊次數越多,代表越受歡迎,揚屋會有每位花魁被指名的次數,排位最高的,就是整個吉原的花魁。每一家貸座敷都渴望自己家精心培養出的花魁能站在吉原頂端,這對一家店來說是無上榮耀。
培養出吉原花魁的店,生意也會比其他店好很多,最近吉原指名很火的是京極屋的蕨姬,據說是一位性格高傲的美人,隻喜歡美麗的事物,見到客人隻是抬抬眼皮,不喜歡的連口都不開,直接轉身就走。
不過蕨姬隻不過是指名最多,算不上是吉原最美的花魁。吉原最美麗的花魁,毫無疑問是池葉屋的夜姬,意指夜晚最美麗的人,就連夜晚的月亮也不及她的美麗。
夜姬初次在吉原露麵就引起了轟動,池葉屋的老板請了一位大人物做她的水揚,從池葉屋到揚屋的路上被人群圍得密不透風,整個吉原的男人都跑出來了,隻想看夜姬一眼。
就連許多在吉原花街混了一輩子的遊女,都說夜姬是她們見過最美的人。
自那以後,每天都有無數男人到吉原來一擲千金,隻求見夜姬一麵。夜姬的美貌隨著風一起傳開,那段時間的吉原比以往熱鬨了一倍還不止,全國上下的有錢人都趕到吉原,想見識一下夜姬的美貌。
那段時間池葉屋的老板笑得合不上嘴,男人們為夜姬花的錢能鋪滿吉原的每一條街道,夜姬的風頭一時無兩,每天都要從花魁中道上走過,每走一次圍觀的人都圍得密不透風,據說美貌甚至驚動了天皇陛下。
夜姬初次出現在人前的年紀隻有十七八歲,池葉屋之外的老板們都絕望了,這樣的美貌至少能統治吉原十年。也就是說十年之內,他們都隻能被池葉屋壓在底下抬不起頭。所有他們精心培養出的花魁,和夜姬一比,都成了路邊的瓦礫雜草。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將近一年,奇怪的事慢慢傳了出來,見過夜姬的客人沒有人從吉原離開,也找不到人影,突兀的就失蹤了。
一開始隻是口頭相傳,那些依舊要見夜姬的客人聽了也隻是一笑,把這些當做是女人之間嫉妒才傳出來的流言,並不放在心上,依舊想要親近美貌無雙的夜姬。
直到某天,一位貴族大人帶著家仆闖進了池葉屋,他的獨子在第三次前來吉原見夜姬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好事之人將最近流傳傳聞告訴了這位貴族大人,他便帶著人闖進池葉屋,要求池葉屋把他的兒子還出來。
事情鬨得很大,最後夜姬還是安然無恙,她曾經的客人中大多是有權有勢的,那份驚人的美麗讓這些男人心甘情願的幫助她,讓她避過了這場災禍。
這件事之後,指名夜姬的人就少了許多,畢竟美人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
而失蹤事件並不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所有指名夜姬的男人都莫名失蹤。在某一次搜尋的時候,有人在池葉屋後麵的巷子裡找到了麵目全非的屍體,身上的傷口仿佛被什麼啃咬撕扯過,關於夜姬是妖怪的傳聞如同她的美名一般再次席卷了吉原。
在此之後,再也沒有人敢指名夜姬,偶爾有大膽不怕死的,都用自己的性命來證實了這個傳聞的真實性。
池葉屋也迅速的沒落下去,老板還不死心,守著漸漸年長的夜姬,期盼有一天能再輝煌起來。
京極屋的蕨姬就是在夜姬之後出頭的,惡劣的性格居然更受客人的歡迎,連續數年成為了花魁榜首。
“我說過的,我才是吉原最美的。”蕨姬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隨即眼神又凶惡起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夜姬還不死?!”
隨著她的怒斥,鏡子應聲而碎。裂開的鏡子碎片中映出蕨姬青色的眼睛,瞳孔中出現了幾個字。
“哥哥,哥哥,你去幫我殺了川上富江那個賤人啊!”京極屋的花魁‘蕨姬’,真實身份為上弦之陸妓夫太郎的妹妹‘墮姬’,高傲自負,厭惡一切醜陋的東西,又憎恨一切比自己美麗的東西。
“難道你喜歡上夜姬那個賤人了嗎?!”蕨姬惡狠狠的說,“為什麼每次都殺不死她?!”
“我又怎麼知道呢?”上弦之陸妓夫太郎慢慢從妹妹的身體裡鑽了出來,耷拉著眼皮,“上次你不是把她整個人都吃乾淨了嗎?”
墮姬緊抓著梳子,側著頭惡狠狠的說:“把她送給無慘大人!我想無慘大人一定會喜歡的!反正她也是川上富江。”
妓夫太郎接過妹妹手裡的梳子,替妹妹梳著長發,“彆做多餘的事,上弦之貳死了,青色彼岸花沒有半點消息,無慘大人非常不開心。不久前五名下弦之鬼都被抹除了。我可不想死啊。”
墮姬刺啦刺啦撕著手裡的衣服,尖銳的指甲將閃著光澤的厚重布料刮出褶皺,神情陰鬱。
妓夫太郎知道妹妹的不開心,拿了一隻花簪插在了梳好的發髻中,他能充分理解妹妹做鬼也不能事事如意的苦悶,以及對夜姬川上富江的嫉妒。不過現在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你抓到的那三個向外麵傳遞消息的女人怎麼樣了?”
“哼,死咬著牙不說,長得還醜,真討厭。”墮姬冷哼著,借碎掉的鏡子塗著鮮紅的口脂。
門外腳步聲漸漸靠近,妓夫太郎摸摸妹妹的頭,身子又一點一點的鑽進了墮姬的後背,悄無聲息的藏進去。
“最近可能有鬼殺隊的人前來,你要小心……”
“哼,有什麼擔心的,”墮姬滿不在乎的說,“我更希望來的是柱,這樣,我就又能為無慘大人立功了。”
墮姬舔舔嘴唇,而且柱的味道真是好啊,上一次嘗到這種味道,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已經吃掉了七個柱,再吃掉一個,是不是有機會向上爬呢?上弦之二的位置已經空了出來,墮姬眼中的貪婪顯而易見。
也正是這份貪婪,讓上弦之陸得到了無慘大人的單獨召見。
見到房間裡的無慘大人,墮姬馬上恭敬的跪了下去,聽著無慘大人的誇獎,墮姬胸膛裡的心臟快要跳出來,高興得要瘋掉了。
獲得無慘大人的認可,進而獲得更多的賞賜,吃下更多無慘大人的血肉,會變得更加強大……
“上弦之三已經消亡了。”無慘大人的臉色有些難看,“猗窩座,太讓我失望了。”
墮姬馬上表示自己會吃更多的人,葬送更多的鬼殺隊隊員,更多的柱。
“很好,我喜歡你這份向往強大的心。”一身優雅的黑西裝,禮帽下紅色的眼睛閃爍著殘酷的光芒。
被誇獎的墮姬適時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夜姬的真名就叫川上富江,雖然與記憶中殺死上弦之二的女人相貌不同,可兩人身上有相同的感覺。我和哥哥殺死過她很多次,一口一口的吃掉了她,可是過不了多久,她總會再次出現。我想這個情報需要向您報告,川上富江是否會像無慘大人您一樣,利用不同的身份做偽裝呢?”
鬼舞辻無慘安靜的聽完墮姬的話,猩紅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他想起殺死猗窩座的神官,自稱是川上富江的男人。
這個情況的確更接近墮姬的猜想,同一個人利用不同的相貌身份偽裝自己。
“我會去看的。”鬼舞辻無慘沉聲說。
如果真的是同一個人,那麼需要非常小心。
連續葬送兩名上弦之鬼。童磨死時,他察覺得太晚,沒有看到川上富江是如何打敗童磨。而猗窩座是接受了他的命令去殺死帶著耳飾的鬼殺隊少年劍士,鬼舞辻無慘真正見識到了那份強大的力量。
甚至可以輕易打敗上弦之壹。必須要小心應對。
從蕨姬處離開,鬼舞辻無慘站在房頂,眺望著蕨姬所說的池葉屋方向。
月光下,他高大的身形慢慢變化,從體格健碩的男人變成了線條柔軟的女人,微卷的黑發盤成發髻,西裝變成了紋繡著繁複花紋的和服,眼角塗著淡淡的紅,輕盈的向池葉屋走去。
吉原的入口處徘徊著不少男人,其中很多是意外在吉原出生,長大後成了收債人與保鏢,如果長的討喜,就會被店裡派出來,在入口處等待客人。他們有一雙毒辣的眼睛,一眼就能看出客人的口袋裡有多少錢,會把客人推薦到最適合的店,從而得到客人的小費。
牧野就是這麼一個人,他在花街長大,一輩子沒有出過吉原。但他並不覺得可憐,他在這裡活得很舒服,有個普通遊女的相好,攢了一筆錢,吃住都在店裡,雖然偶爾要被老板訓斥幾句,不小心惹客人不高興要受點皮肉之苦,但總的來說還是過得不錯。
他也想過攢點錢把相好的贖出來,兩個人到外麵去過日子。不過從客人嘴裡聽多了民生艱難到處打戰,又覺得在吉原過一輩子也算不錯。
不過不管在哪裡生活,錢都是最重要的,麵每一位客人牧野都笑得憨厚卑微,哪怕對方的衣裳下擺打了補丁,他也要把對方誇獎得上天,從對方的手裡摳出幾個錢幣來。
這種被人用金子扔了一臉卻忘記接的事還是第一次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