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再多,看的再透徹又如何?還不是被我擺了一道、落得個自請離職的下場?你再天賦異稟,也不會有人欣賞,你再有雄心抱負,也沒了施展的機會,蔣家的厚望責任,那些人的看重期待,旁人的仰視崇拜,都隨風消散,你龜縮在景園裡,消沉度日,你背負著害死兄弟的罪名,愧疚自責,你雖然活著,卻生不如死,你又比我強多少?我至少在異國他鄉,可以恣意的活著,每次想到終於把你碾壓在了地上,我就暢快得意,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算計了你!”
杜蘅的聲音,在他腦子裡轟隆隆的響過,有些事,能做不能說,有些話,心知肚明卻不能直接聽,那是比刀子還要鋒利的大殺器,足以刮的人鮮血淋漓,蔣朕以為過了十年,他就算沒徹底走出來,至少也心如止水,然而此刻,聽到這一句句飽含惡意和報複的話,卻依然讓他從腳底冷到了心裡。
換一個人,都不會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影響力,偏偏是杜蘅,他年少時除了金曜漢,唯二放在心裡當成兄弟的人。
天已經暗的看不清彼此的臉,但杜蘅就是覺得蔣朕此刻的麵色蒼白,他快意的同時,心頭又浮上難言的酸楚,他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麼,忍住想抽自己幾巴掌的衝動,嘲弄的笑起來,“你現在還有什麼可說的?你再自詡聰慧,在被人稱讚天賦異稟,最後還不是輸在我手上?被我騙的團團轉,差點連命都搭進去?”
蔣朕咬了下口腔內壁的肉,嘗到了血腥味,讓他冷靜下來,“我當年確實眼瞎心盲,把一個野心勃勃又心胸狹隘的人當成了能同生共死的兄弟,我為自己的識人不清付出代價,我認了,我自出生開始,就一直順水順風,從未遇上過什麼挫折,你的欺騙,就是我人生路上跌的那一腳,摔的疼了,以後才會長記性,所以,從這點上來說,我該謝謝你,用你的詐死給我上了一課……”
杜蘅聽的眯起眼,心裡開始隱約覺得不安,總覺得接下來他要說的話,自己會非常不想聽到。
果然……
“不過,我最想感激的倒不是這個,而是……”蔣朕忽然勾起唇角,眼底多了幾許柔和,“你算是我和夭夭的紅娘之一,若沒有你,我和她遇上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就衝這個,我都不該對當年的事情再耿耿於懷,畢竟失之東隅,才能收之桑榆。”
“你說什麼?什麼紅娘?”杜蘅陰沉沉的問,“我可沒有那個好心,替你和葉桃夭牽線拉媒。”說道這裡,他話鋒一轉,意味深長的道,“說起來,我認識她比你還早,這麼算起來,我跟她的緣分,可比你深多了。”
蔣朕譏笑,“你那算是什麼緣分?你差點死在她麵前,我問過夭夭,她連你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你所承諾給她的報答,她也沒有向你討要過,所以,是你欠了她一條命,她是你的債主,如此而已。”
杜蘅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你這是在吃醋?嗬,你竟然也會嫉妒?你是在嫉妒我比你先遇上她吧?這簡直……”
簡直太可笑了,他這輩子唯一能被蔣朕嫉妒的竟然是這個。
蔣朕肯定是不會承認的,他一臉嘲弄的道,“你在想什麼美事兒呢?你以為我是你嗎?一點點的小事都容不下?夭夭現在是我的妻子,肚子裡懷著我的兒子,我需要你嫉妒你僅僅是跟她有一麵之緣?要說嫉妒,那也是你,你明明早遇上她了,卻不知道,有一天,她會成為我的救贖吧?把我從自己設下的牢籠裡救出來,給了我再次接受這個世界的勇氣和熱情,讓我重拾幸福的能力,若沒有你,我就不會消沉十年,不會距所有人千裡之外,不會被我奶奶用苦肉計逼到醫院去,那也就沒機會遇上他,所以啊,非你所願,可確實是因為你,我們才能認識,隻單憑這一點,我都能少恨你幾分。”
杜蘅愣住了,片刻後,喃喃道,“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當初就該……”
該殺了葉桃夭嗎?不,那時候,他的確是動過殺機,卻莫名的下不去手,其實,他原本也不是心狠手辣嗜殺成性的人,又怎麼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動手呢?
所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坑了蔣朕,卻也間接的把葉桃夭送到他身邊當作補償,這就是因果循環嗎?
此時,蔣朕的聲音又再次響起,透著直擊他心臟的犀利,“這些你,你真的為當年所做的事而得意嗎?你真的在異國他鄉活的快活嗎?你真的一點都沒後悔當初的決定嗎?”
靈魂三連問,刺的杜蘅麵色慘白,搖搖欲墜。
“這些年,你其實一直都活在噩夢中吧?”是問句,語氣卻是篤定的,蔣朕已經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更不清他眼神裡的情緒,可直覺的,就知道,他戳到他的痛處了。
杜蘅果然激動起來,“我沒有,你不要自以為是的來揣度我的想法,你算什麼?你了解我多少?你從來就沒了解過我,你憑什麼這麼以為?那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
蔣朕憐憫的看著他,“你真可憐,真的,我現在都後悔抓你回來了,這副樣子的你,回來做什麼呢?”
完全破壞了他心裡僅存的那點感覺,他寧願杜蘅心狠手辣,都不想記憶力的人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杜蘅目眥欲裂,“你沒抓到我,是我自己回來的,我要向你證明,我比你厲害,我可以從你手裡輕易的劫持到人,可你出動了所有的收下,卻都奈何不不得,現在,我倆站在這裡,也是我一手主導安排的,你還有什麼資格擺出這麼高高在上的姿態?你就是我的手下敗將!”
蔣朕搖搖頭,感覺心裡有什麼情緒在漸漸的消散,他越來越平靜,“你真的以為我抓不住你嗎?你所有的手下,都被除去了,就沒想過為什麼偏偏你還活著?真以為是他們的命換了你的命?以為你自己本事過人,能躲過所有人的追殺安全回國?”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能回來,是我有意放水,給了你機會。”
“你胡說!”杜蘅恨意叢生,“是我一路拚殺回來的,你不妄想用這樣的話來擊垮我,我不會信,我能回來,憑的是自己的本事,你的人能擊殺我的手下,可想對付我,還都不夠格。”
“那我呢?”蔣朕輕飄飄的問,“我若出手呢?也不能把你截殺在國外嗎?就算我離開那個圈子十年,單槍匹馬的拿你沒辦法,但我可以調動國家機器,有他們在,加上我的智謀,難道也不能狙殺你?你能在離開十年後,再次踏上這片土地,是我……想讓你回來,所以,你才能活著回來。”
杜蘅身子晃了下,捏緊了拳頭,“我不信!”說完,他卻又問了一句,“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憐我?還是羞辱我?我需要你放水嗎?不需要,你還是那麼自以為是,認為自己的施舍賞賜,人人都會笑著接受,我不,我深惡痛絕,蔣朕,你永遠不知道,我有多厭惡!”
蔣朕麵無表情的道,“你想多了,我既不是可憐你,也不是想羞辱你,更不是施舍和賞賜,我一直認為,我們倆個是平等的關係,即便我級彆在你之上,我也沒有任何輕視你的念頭,是你自卑又狹隘,才導致了今天的悲劇,不要用你的想法來揣測我,我之所那麼做,隻不過是覺得……從哪裡開始,就該在哪裡結束。”
杜蘅心頭一震。
“十年了,我們之間的恩怨也該有個徹底了解了。”蔣朕看著他,複雜的喊了一聲“阿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