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抽人。
邪神沒等來自己想要的回答,有些不滿,但還是耐下心問道:“有沒有覺得哪裡的神力運行滯澀?你剛剛轉化為半神,如果有不適應的一定要告訴我。”
但還不等林小冬張嘴回答,他忽然臉色一變,摟著青年的手也猛地收緊。
“怎麼了,吾神?”
“……沒什麼,我先回一趟深淵,”感受到體內神核的震動,邪神暗罵一聲,表麵依然雲淡風輕地對自己的小羊羔說道,“這些人就交給你了。”
說完,他就消失在了密室中。
林小冬的身體一晃,但背後的羽翼卻猛地張開,讓他停留在了半空中。
“哇哦。”他新奇地扭頭看了看,體會了一下長翅膀飛行的感覺,隨即把視線投向了下方的幾位騎士。
艾克團長仍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直視神明,甚至都不知道邪神已經離開了。而因為剛才的神威,體質稍差的其他幾名騎士早已昏迷,這會兒才悠悠轉醒。
白發青年的腳尖輕巧地落在石磚上,伴隨著他的動作,幾片黑色的羽毛飄落在了艾克的眼前,又在他想要伸手接住的時候化為一縷塵埃消失不見。
“現在,艾克團長,”林小冬微笑著問道,“你願意相信我說的話了嗎?”
黑發男人一個激靈抬起頭。
兩人維持著這樣的姿勢對視了幾秒,最終,艾克垂下頭,右手按在胸膛上,做出了效忠的姿勢:“我願意信仰深淵之神,追隨聖子榮光,直至世界儘頭。”
但出於自己的私心,他又加上了一句:
“——從今往後,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由於克裡斯的那卷羊皮紙和教會多年來的欺壓,在說服了艾克團長之後,林小冬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就得到了整個騎士團全體成員的效忠。
但這樣一來,教會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
“聖子殿下,我們需要一個根據地,或者說,總部。”在徹底確定脫離了教會、並派屬下偷偷將大家的家屬都接過來後,艾克容光煥發,恨不得立刻就擼起袖子上馬搞事,“這場戰爭,說白了就是爭搶信徒的戰鬥,神明站在我們這邊,我們具有天然的優勢,但不可否認,光明教會的勢力的確非常龐大,所以最好不要正麵對抗。”
林小冬點點頭:“你說的沒錯。”
其實他有想過要不要就在萊爾伯爵的莊園裡駐紮下來,但是一來這裡死了這麼多人,大半夜住著是在滲人;二來拉斐爾主教早就知道他們這次的目的地了,到時候教會派人來個包抄,以他們現在這點兒兵力,到時候肯定還得讓邪神來救場。
但林小冬想起之前邪神對自己說的話,和他動不動就詭異消失不知乾什麼去的行為,還是在心中默默決定,在離開這個世界前為對方多拉幾位信徒。
否則隻出不進,就算是神力肯定也有枯竭的一天吧。
“我倒是知道一個好地方,”艾克試探性地征求聖子的意見,“除了萊爾伯爵的莊園外,王都西區的城郊還有一處被教會標記為墮落根源的莊園,那裡已經荒廢近百年了,您看如何?”
要是換做往常,艾克當然不會帶著自己的騎士團和家屬親人們到那個鬼地方去,畢竟說不好就會被邪靈糾纏。不過現在他連真正的深淵之神都見過了,身邊還跟著個墮落天使,還怕什麼邪靈?
“可以。”林小冬同意了他的提議。
他們一百來號人趁著深夜出發,隻花了幾個小時就來到了那裡。白發深膚的天使展開黑色的羽翼,施展起神力,隻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一座宏偉的黑暗神殿便拔地而起。
下方的平民們望著他的眼神敬畏而惶恐,紛紛跪倒在地,不太熟練地念著林小冬昨晚剛編的《黑暗聖典》,一縷縷漆黑的信仰氣息從他們身上浮現,一小部分被林小冬的黑色羽翼吸收,剩下的大部分,則全部回歸到了深淵之底的神明身上。
千年未感受到信仰之力的邪神身軀一震,原本出現了一絲絲裂縫的神核像是被浸泡在了溫泉中,他眼神複雜地仰起頭望向上方,無聲歎息一聲。
“你到底還是沒有聽我的話……”
隨著第一批信徒入駐黑暗神殿,深淵之□□號也開始逐漸在王都暗處傳播。
在得知聖子和騎士團齊齊叛變教會後,光明教堂中的教皇勃然大怒,當即將他們從教會中除名,下令讓七支騎士團同時出動,在發現他們的蹤跡後,除了聖子外全部就地格殺。
除此之外,他還召集王都的貴族和教會的高層,舉辦一場聲勢浩大的“懺悔儀式”。
“光明神啊,請您寬恕我的罪過!”他穿著一身沉重的華服,老淚縱橫地跪在光明神像前的軟墊上,聲音哀切道,“我沒有管束教導好聖子林恩,導致尊貴的聖靈也身處險境……這難道是您給聖靈降下的磨難嗎?”
他從自己年輕時剛加入教會起一路訴說到成為教皇、為教會和人民兢兢業業的付出,全程聲情並茂,表情真摯,聽得好幾個貴族太太都忍不住拿出手帕,輕輕擦拭濕潤的眼角。
“教皇閣下,”等教皇在神仆的攙扶下緩緩起身,下麵的一位伯爵忍不住發問道,“等抓到了叛徒林恩,您會怎麼處置他呢?”
教皇用那雙蒼老渾濁的雙眼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一看這就是個愣頭青,居然敢把這麼敏/感的問題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大咧咧地問出來。他在內心暗罵一聲蠢貨,但表麵上還是一臉慈祥溫和地回答道:“聖子犯了錯,但他畢竟是聖靈的孕育者,審判他是神明的事,吾等凡人沒有資格。”
這句話看似寬容,但實際上,當初那個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婦女在教會的信徒眼中,也叫作接受“神明的審判”。如果不是教皇還考慮著聖靈,他肯定會默許激進派的處理方式——剖開聖子的胸膛和腹部,取出聖靈,讓他自生自滅去。
但聽到教皇的回答後,那位沒有眼色的伯爵還不甘心,又問了一句:“那,您聽說了最近在王都發生的‘複仇天使’案件嗎?”
聽到他提起這個,教皇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所有違背神明的異教徒,必然會被烈火加身,接受殘酷的審判。”他硬邦邦地丟下這麼一句話,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伯爵這會兒才察覺到了不對。
注意到其他貴族們看著自己或是嘲諷、或是憐憫的眼神,他立刻就慌了。
“不是,你們都不害怕的嗎?”他大聲道,飛快地環顧一圈,似乎是想要找到支持者,“他們都說那位複仇天使神出鬼沒,會在午夜時分來到你的床前將你平生犯下的罪行一一列舉出來,然後穿透罪人的心臟——在座的各位,哪個手上沒有染過平民的血?你們怎麼還能表現得這麼平靜?”
坐在最前方的親王長歎一聲。
“各位,”他風度翩翩地握著紅寶石手杖站起身,衝著幾位女士微微躬身,“抱歉,驚擾到你們了。”
“看來戴維伯爵得了失心瘋,腦子不太清醒了,”他輕描淡寫地宣判了這位伯爵的死刑,不顧對方不可置信的眼神,對著旁邊的神仆使了個眼色,“我願意為伯爵閣下請一位好醫生,讓他在莊園內好好療養。”
一陣竊笑傳來,伯爵聽著耳畔響起的竊竊私語,什麼“反正死的都是些人販子,jian民死了就死了唄”、“真是好笑啊,他真是個伯爵嗎?一點兒都沒有貴族的矜持和風度”和“不過就是個傳說而已,那些沒腦子的平民們成天幻想著這些沒有根據的事情,可惜這輩子都是人下人”等等,聽得他一臉絕望。
“伯爵閣下,請您離開教堂吧。”
神仆走過來,恭敬而冰冷地衝他說道。
伯爵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離開的話,他們就會派人來“請”自己出去了。
他冷笑一聲,維持著最後的體麵,勉強整理了一下衣襟,對著嘲笑自己的貴族們恨聲道:“我等著你們慌張求饒的那一天!”然後挺直脊背,臉色蒼白地在貴族們的譏諷眼神中大步走出了教堂。
米塞公爵的妻子站了起來,柔聲道:“各位,讓我們繼續向光明神祈禱吧。相信偉大的神明一定會替我們懲治那些不可饒恕的罪人的。”
她的頭上還戴著黑紗,對於聖子,可以說在場沒有人比她更憎恨了。
死了丈夫倒是其次,反正米塞公爵是什麼德性她又不是不知道,單是她自己就在上流社會裡有不下三名情人了。但公爵夫人無法容忍林小冬讓她失去了最大的依靠和經濟來源,如今她甚至都沒辦法在拍賣會上隨心所欲地買下自己最喜歡的寶石和奴隸了!
公爵夫人的提議得到了貴族們的讚同,一時間,偌大的教堂內隻見一位位衣著華美的虔誠信徒。
前方的光明神塑像無悲無喜,冷眼注視著這些名貴的珠寶和絲綢下,包裹著的一顆顆長滿了蛆蟲和跳蚤的肮臟心靈。
時間緩緩流逝,一縷陽光從彩色的琉璃窗外投射進來,不偏不倚地落在戰鬥天使手握箭矢的圖案上方,而天使冷酷的麵容和居高臨下的漠然眼神,仿佛正宣告者某中審判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