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冬當然不是去送死。
他有八成,不,九成以上的把握,在自己被教會“審判”的時候邪神會出現。
如果沒出現的話,他也已經收集到了五張好人卡,這個世界的任務算是完成了。至於上個世界的懲罰任務……嘖,反正債多不愁,到時候再說吧。
係統:這麼隨性的嗎?
“不然呢,”林小冬說,“現在已經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我倒是想要溫和一點兒循序漸進,可惜連邪神的影子都找不到。”
提起這個他就生氣,好歹也是個神,居然什麼招呼都不打,就這麼躲在深淵裡躲了他好幾年!
林小冬獨守空房孤單寂寞冷,最惱火的時候,都想過要不要學著教會那些主教們,招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來暖暖床了。
但最後考慮到這麼做雖然的確能把邪神氣詐屍了,但那些小夥子估計也沒命了,本著不能牽連無辜的思想,林小冬隻能遺憾作罷。
他在屋子裡收拾好了幾大箱物品,反正這些都帶不走,古籍珍寶就都留給瑪利亞他們吧。林小冬撫摸著那本他套著宗教外皮、近些年來越改越有馬列主義那味兒的《黑暗聖典》,頗有些依依不舍地將它放在了箱子的最頂上。
伴隨著“哢嗒”一聲落鎖的聲音,白發青年關上了房門。
他兩手空空,平靜地離開了自己的房間。
穿過走廊,青年來到邪神高大的石像前,伸出手,指尖溫柔地撫摸過神明冷硬的臉龐,又上前一步,將自己的頭顱貼在石像的胸膛上。
身後,漆黑的雙翼緩緩展開又再度合攏,他把神明的塑像圈在其中,宛如一個親密的擁抱。
下定決心要阻攔聖子前往教會的瑪利亞站在教堂門口,看到這一幕,少女攥緊拳頭,停下了腳步。
在眾人眼中,聖子永遠是一副溫和的、微笑著的模樣,他會對所有身處於絕境中的人們伸出手,是黑暗神殿中所有人們最敬仰的對象。
隻要他站在那裡,就是希望和無堅不摧的代名詞。
但直到現在,瑪利亞才發現,原來聖子殿下也是脆弱的。
在神明麵前的聖子宛如一位剛出生的孩子,充滿了濃濃的依戀與思念之情。他們所有人都把聖子當做信仰,所以不希望他離開,但是卻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林小冬本人的感受。
“殿下,”她輕手輕腳地走上前,輕聲問道,“您……可以跟我說說和邪神大人的往事嗎?”
白發青年似乎是從回憶中驚醒了,回頭看到站在那裡的瑪利亞,他有些局促地笑了笑,快速收回了自己的翅膀。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他回答道,“有時候,我甚至不覺得他是神。我們相處得很自然,在很多事情上的觀點也基本一致,就像是……”
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但瑪利亞明白,那個隱藏在微笑之下的詞語是“戀人”。
她有些震撼,又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除了聖子殿下以外,還有誰能配得上神明大人呢?
當然,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所以您才這麼執著地一直想要尋找他,是嗎?”瑪利亞悲傷道,她已經不打算阻止林小冬了,但還是忍不住為了對方而感到不值,“可邪神他從來沒有回應過您的呼喚,這又是為什麼呢?”
白發青年笑了笑,沒有介意她的冒犯:“這正是我要探尋的真相,瑪利亞。”
他走到少女麵前,擦去她臉頰上的淚水,俯下身,給了她一個輕柔的擁抱。
“再見,我的孩子。”
一個溫暖的吻落在了少女的額頭,瑪利亞終於忍不住,藏在袖間塗滿麻醉藥的匕首掉落在地麵,她跪在地上,捂著臉頰失聲痛哭起來。
“聖,聖子殿下,對不起……我實在是……”
林小冬看著那把泛著不祥顏色的匕首,後背不自覺地泛起一陣涼意。
“我或許不該教她那麼多化學知識,”他心有餘悸道,“差一點點就要被放倒了。”
幾年下來,他都快忘記了,麵前這個說話細聲細氣的少女,當初可是在鐵籠裡麵對著凶殘野狗也依舊拚死相搏的戰士。
青年站在原地,躊躇了一下,似乎是想過去安慰一下,但被一隻從右側伸來的臂膀擋住了。
黑發男人衝他搖了搖頭,沉聲道:“我會處理好的,殿下。”
“……也彆太嚴厲了。”林小冬隻能這麼說。
艾克點了點頭:“您放心吧。”他走過去,拾起那把匕首,半蹲在地上,將它交還給還在哭泣的瑪利亞,低聲道:“殿下並不計較你的罪過,和他道個彆吧。”
瑪利亞拚命搖頭,無奈之下,艾克也隻能抬頭望向林小冬:“殿下,抱歉。”
林小冬剛要說沒關係,就聽到教堂門口傳來的陣陣腳步聲。他扭頭望去,卻發現生活在黑暗神殿的人們幾乎全部湧到了這裡,他們看著哭泣的瑪利亞和在她身旁的艾克,又看著已經張開翅膀的白發青年,像是明白了什麼,接二連三、成片成片地跪在了地上。
沒有人說話,人群中隻傳來隱隱的啜泣聲。
“你們這是乾什麼?”林小冬歎息道。
“我不會死的,”沒辦法,為了安慰信徒們,他隻能絞儘腦汁地編了一個謊言,“知道東方一種叫做鳳凰的神鳥嗎?它會在火焰中浴火重生,我是半神,凡人隻能用火焰燒毀我的身軀,是沒辦法燒毀我的靈魂的。我隻是想去陪伴神明而已,並不是自/殺。”
“真的嗎?”瑪利亞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執拗地問道。
“真的。”白發青年溫和道。
“所以,不要傷心,我會一直看著你們的。”
他張開雙翼,遮天蔽日的羽毛如雨般紛紛落下,青年的腳尖漸漸懸空,他上升到教堂的窗前,逆著光,最後看了一眼下方的人群。
“聖子殿下!也帶我一起走吧!”
瑪利亞控製不住地想要朝他飛奔過去,卻被艾克死死地攔腰抱住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無力地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