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此刻的康橋。
秋晏連呼吸都不敢了,她閉著眼睛,卻是能清楚地感覺到此刻的處境——
檀伽抱著她的上半身,一隻手環著她的腰身,另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勺,他掌心的溫度分彆傳到了她的腰肢和後腦,令她的身體不可自製地開始擴散出又燙又熱的溫度。
秋晏覺得自己身體快燒起來了。
更令她快昏厥過去的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檀伽那帶著點檀香和蓮香的氣息,就縈繞在鼻端和唇齒之間。
可他們的唇並沒有碰到,隻是近在咫尺,一動則牽引全身。
秋晏鬆了口氣,感覺自己窘迫的感覺少了一點點。
可她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忽然就感覺檀伽的唇靠近了一點,那溫熱而柔軟的觸感瞬間從她的唇瓣上傳過來。
轟得一下,秋晏覺得自己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她的心跳很快,砰砰砰,砰砰砰,很快很快很快。
周圍安靜極了,除了她自己的心跳聲,她很快聽到了比自己更有力,更快更猛的心跳聲,那驚心動魄的心跳聲仿佛是最強壯的小鹿在亂撞。
秋晏的心跳聲很快就被這樣猛的亂撞的小鹿給撞沒了。
是她的小鹿持久力不行嗎?
不,是檀伽心裡的小鹿撞得實在太凶猛。
秋晏這時候四肢的感覺才回攏過來,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抱住了檀伽的脖子,她仰著脖子,正在努力將自己的唇送過去。
檀伽沒有再進一步,而她更不會再往前湊。
秋晏本想等著檀伽如鼓的心跳聲緩和下來睜開眼,可她聽了一會兒,發現那跳動的聲音沒有半點要緩下來的意思,而她的臉也還在燒。
不能這樣下去,總得有個人打破這快要煮沸的局麵。
秋晏決定做那個勇敢的人,她下意識想舔舔唇開口說話,這是她一般麵對尷尬的時候下意識的動作,前世今生改不了的小習慣。
但她此刻仿佛空了一樣的腦子壓根就忘記了自己和檀伽唇貼著唇。
秋晏張嘴的瞬間,舔得不是自己的唇,而是檀伽的唇。
他的唇就像是蓮花釀出來的蜜糖,嘗一口,唇齒之間彌散開來的香氣實在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還想再多嘗個幾口。
秋晏一邊腦子裡覺得好吃極了,一邊覺得自己社會性死亡了。
檀伽是在幫自己恢複身體,而她卻在這肖想他釀的蜜糖,不不,是肖想他柔軟的唇瓣。
水嫩多汁的橘子瓣都沒有檀伽的唇柔軟。
秋晏屏住了呼吸,覺得自己要不現在死過去算了。
她想聽一聽自己心間的小鹿撞得有多猛烈,結果就聽到了檀伽那如雷聲的心跳聲,那已經從雄壯的小鹿變成了狂猛的雄獅。
秋晏覺得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否則她今天真的要煮熟了。
牙一咬,腳一跺,屏住呼吸,秋晏睜開了眼睛。
她仰著頭,近在咫尺的距離,檀伽的睫毛長得在眼瞼下投下的陰影她都能看得清楚,如果有耐心的話,她還可以清楚地數出檀伽一共有幾根眼睫毛。
他垂著眼睛,烏黑清澈的眼睛便被斂去了一半,其餘的情緒也被掩在了陰影裡,看不清楚。
可秋晏看到了檀伽那張白皙的臉此刻漲紅了,從臉頰,到眼尾,甚至她的餘光看到了他紅透了的耳朵尖。
在這一片紅裡,檀伽額心的朱砂印更紅得妖異。
在她睜開眼的一瞬間,秋晏仿佛還感覺到了檀伽原本還算平穩的呼吸急促地亂了幾分,他摟著自己腰的手緊了緊,又下意識地想要鬆開,最後又像是注意到這會兒她是坐起來的姿勢,又立刻摟緊了。
秋晏被感染得同樣覺得自己的臉是同樣的猴子屁股。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秋晏鬆開了抱著檀伽脖子的手,推在他的胸前,將他輕輕推開。
為了掩飾自己的窘迫,秋晏張嘴就要說點什麼,她想都沒想,沉吟道:“咯咯……沒想到這老土魅魔竟是如此喪儘天良膽敢親天佛門最聖潔的佛子,實在是可惡至極,該死!”
檀伽沒說話,抬起眼睛看著她,很安靜,俊美昳麗的臉在他此時略微帶著些光的眼睛下越發好看。
秋晏深呼吸一口氣,立刻嚴厲譴責並澄清她什麼都不知道剛才的舔嘴唇不是她做的:“我一睜開眼就發現竟然自己嘴巴還是張開的,這老土魔實在是太過分了,竟然敢玷汙你!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就還靠在檀伽懷裡,這麼抑揚頓挫地高談闊論。
檀伽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秋晏能說的話都說了,能撇清的也都撇清了,空氣還是靜默著,她一停下來,檀伽和雷鳴一樣的心跳聲還是在她耳邊炸響。
她瞬間剛才提起來的一股子勇氣就蔫了下來,眨了眨眼,睜大了一些看著檀伽——忍住,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檀伽,檀伽尷尬總比她尷尬好,穩住,我能贏!
檀伽似呼了一口氣,眼睛垂著,手還沒鬆開秋晏,但他接上了秋晏的話,說道:“嗯,這老土魔用你的身體與我做這些……著實過分了一些。”
“是吧!”秋晏忙應聲,臉紅得不行,反正就把鍋推給老土魅魔就行。
檀伽也點了點頭,眨了一下眼睛,清潤的聲音柔軟似春風:“是。”
秋晏覺得今天這事應該就這麼過去了,讓他們做兩隻鴕鳥,把自己的頭埋在沙子裡,隻要不戳破,隻要當自己和對方什麼都不知道,那麼,尷尬也就能消失。
對,就是這樣。
秋晏曲了一下膝蓋,準備起來,結果由於這會兒檀伽和自己的體=位的原因,她的膝蓋一下頂到了他堅硬的小腹。
他腹部的肌肉抽緊了。
緊繃繃的那種緊和繃。
她是雪貂時在沈師兄的肚子上亂跳時,沈師兄光著膀子腹肌精壯,可沒有這麼堅硬過。
秋晏的動作就這麼僵住了,她感覺到檀伽的身體一下子也僵住了。
沉默……再次蔓延……
秋晏想死了,她沒事抬什麼膝蓋。
救命,我的老天爺,隨便來個人救救我!
“秋晏小妹,你與佛子在這兒乾什麼呢?”
山洞口,謝岐杉拔高了的疑惑又驚恐的仿佛檀伽被秋晏玷汙了的語氣問道。
秋晏鬆了口氣,關鍵時刻倒黴蛋謝岐杉也有一點作用,她趕緊單手撐地,倔強地沒讓檀伽扶,一下從地上起來。
她轉身麵朝著山洞口正要說點什麼話打破這靜寂,然後她就看到了山洞口那一字排開的人——
姐姐秋晴站在中間,神情略微激動莫測又有點欣慰,在她的左手邊站著的是沈師兄,沈師兄一臉我們青虛劍宗的大白菜被天佛門的禿驢給拱了的歎口氣又立馬提氣想過來撈錢的表情。
姐姐的右邊站的是陸長天,陸長天雙手環胸,冷漠蒼白的臉上是似笑非笑。
陸長天旁邊是妖皇明胤,明胤瞪大了眼睛一臉欽佩就差伸手豎大拇指了。
明胤旁邊的是謝岐楓,謝岐楓沉穩冷靜的眼底露出複雜的神色,仿佛在感慨檀伽和一隻魔親親了。
至於謝岐杉,他被謝岐楓死死按在了身邊。
這麼一二三四五六雙眼睛,哦不,還有地上那隻雙腳直立站起來的雪貂一共七雙眼睛就這麼朝著她和檀伽看過來。
還有一團被金光罩住的魔氣,那魔氣周圍還有一些其他的弱小的魔氣,在金光裡亂撞,顯然氣的不輕。
也是,怎麼能不氣呢,眼看著桃子就摘到了,結果桃子全須全尾都被她摘到且嘗到了。
秋晏:“……如果我說我和檀伽隻是在嘗試把身體換回來,你們應該都相信的吧,你們看,我現在不是貂了。”
她堅強地說道。
除了不明真相的妖皇懵懵懂懂,其他人的眼神卻各有意味。
秋晴笑眯眯地走過來,活像一個要把自己親閨女嫁出去的貼心丈母娘,她笑著過來打量了一下檀伽,再是挽著秋晏的手,“晏晏,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佛子和師兄們了,你過來,和阿姐聊一聊。”
秋晏恨不得現在就腳底抹油離開這裡,想都沒想點點頭。
壓根就不敢回頭看檀伽。
路過那隻披著綠披風的小雪貂的時候,秋晏倒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心想,回頭問一下沈師兄那個契靈獸的法子。
秋晏就這麼被秋晴拉到了山洞外麵的一處槐花樹下麵。
雲生秘境裡是沒有四季之說的,這槐花樹如今花開得正豔,香香的槐花香拂麵而來,讓秋晏想念起了槐花糕的味道。
她還沒來得及提議摘點槐花糕等出去後做槐花糕吃,就聽到姐姐開了口——
“晏晏,是你親的檀伽,還是檀伽親的你?”秋晴清婉的臉上露出笑來,雙手拉著秋晏的手,眼睛裡難免有些八卦,除了八卦之外,更多的是關愛。
這雲生秘境裡緊張凝滯的氛圍都被衝淡了不少。
秋晏很嘴硬:“是那隻上了我的身的魔親的,與我無關,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睜開眼就是那樣了,檀伽犧牲特彆大,為了我能夠回到身體裡,他實在是偉大,竟然去親一隻魔。”
秋晴卻用一種‘我們是雙胞胎小妹你就彆騙睿智的心有靈犀的老姐我了而且你們兩的猴子屁股臉誰看誰懂’的表情這麼淡淡地看著秋晏。
秋晏:“……是真的。”
秋晴也不戳破她,到底是女孩子,害羞,她問道:“那總歸是你的身體,你打算如何?”
秋晏眨眨眼,“能如何,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秋晴便敲了敲秋晏的腦袋,說道:“阿姐倒不是要催你去做什麼,但是檀伽是個不錯的男修,無妄界修士們結道侶向來開放,你若是喜歡,就去結,不喜歡,咱們就換一個。”
秋晏一聽這個,眼睛特彆明亮,她反握住秋晴的手,說道:“姐姐你也是這麼想的!你說的對,咱們修士活的年歲久,開心了就結,不開心了就散,這才是瀟瀟灑灑的修仙路啊!”
秋晴本是安慰秋晏的話,本意是告訴她若是真的喜歡上佛子也不是什麼大事,佛子雖然難以高攀,可晏晏也很好。
可這會兒一聽妹妹的話,竟是覺得極有道理。
緊接著,她就聽到妹妹認真地問她:“我看出來了那些在山洞口站著的師兄都對姐姐有意,他們各有特色,長得也好,據說學我的那本《男德規劃》也學得好,姐姐有沒有喜歡的?”
秋晴對上自己妹妹烏溜溜的大眼,一下子被問到了,腦子裡竟是真的回憶了一下諸位師兄。
“師兄們個個腰細腿長,臉好修為好,就看姐姐喜歡哪一個。”秋晏在旁邊還特彆好奇地問道。
“我……”秋晴被秋晏牽著鼻子走,腦子裡竟是真的閃過了什麼身影,正想回答時,看到秋晏的表情,想起來了,“我是在問你與檀伽!”
“阿姐……我與檀伽能有什麼事,他是天佛門佛子,修的是慈悲禪,我是青虛劍宗劍修,劍修……應當都是殺戮道,我兩修的道就不太一樣,再說了,你聽說過慈悲禪的佛修有道侶的嘛?”
“這倒是沒有,但是歡喜禪可以……”
“可是檀伽又不是修的歡喜禪,他那樣正直溫柔的一張臉,哪會是修歡喜禪的人。”
“溫柔是溫柔,正直也正直,但是這感情的事……”
“姐姐你想啊,要不是這次我被魔奪舍了身體,剛才的事怎麼可能發生?他是被迫的,我們不能道德綁架人家對我負責的。”
秋晴沉默了,秋晴有點被說服了,秋晴長長地歎了口氣,道:“晏晏說得有理。”
秋晏見姐姐一臉失望的表情,忍不住安慰她:“姐姐若是想要個妹夫來消遣,我以後努力找一個嘛!一定努力比檀伽還要厲害,還要高大威猛,還要膚白貌美,還要溫柔。”
原本在山洞裡與沈星何陸長天等人商議接下來事宜的檀伽聽到了這話,忽然停了話,抬頭朝著山洞外的那棵槐花樹下看了一眼。
“檀伽?”聽得最認真的謝岐楓見到檀伽停了下來,忍不住就叫了他一聲。
檀伽這才是收回心神,繼續剛才的話題。
而在槐花樹下和秋晴討論著將來解決好了魔族事情,表情期待的秋晏全然不知道剛才檀伽看過來的那一眼。
“可是,綜合下來比檀伽還要好的男修有嗎?”秋晴忍不住出聲問道。
秋晏笑了起來:“說不定飛升後的世界更加廣闊,到時候厲害的修士更多呢!而且性彆也不要卡那麼死嘛!”
她眼睛笑彎彎的,最後一句話帶著點玩笑的意味,就一頓胡說八道。
秋晏自己知道的,等到姐姐龍傲天的主線完成,等到阻止了檀伽以身殉道,等到解決魔族的事情,或許她也就不在了。
到時候都不在了,現在就可以隨便吹牛嘛!
她一向想得很開的,隻是不知道到時候離開的時候,會不會舍不得。
她說得隨意,秋晴卻聽得認真,她笑了笑,刮了刮秋晏的鼻子,本還想說些什麼,就見秋晏抱住了她。
秋晏抱著秋晴,做雪貂時很喜歡做的貼貼臉的動作這會兒做了也不顯得多古怪,她說道:“姐姐,你一定……我們一定會飛升,一輩子長長久久,快快樂樂。”
“嗯,阿姐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秋晴彎起眼睛笑了笑,心中熨帖。
秋晏摸了摸腰間還在沉睡的沉星劍,跟著也笑彎了眼睛,點頭說好。
姐妹兩說完了悄悄話,就回到了山洞裡。
那隻小雪貂還茫然地蹲在那兒,看看這兒看看那兒的,秋晏走過去後抱起了小雪貂,看著雪貂穿著綠披風的傻裡傻氣的模樣,忍不住就笑。
她刮了刮雪貂粉嫩嫩的鼻子,與它烏溜溜的大眼對上,說道:“以後就叫你貂貂,你就跟著我混!”
因為秋晏在雪貂身體裡‘住’過,所以,雪貂對她極為親昵,仿佛聽得懂她的話,通靈性地與她貼了貼臉。
秋晏想到自己曾經也這樣,忍不住就笑。
這會兒在檀伽的講解下,知道的不知道的這會兒都是清楚了一件事,他們得在這一個月內通過魔族在雲生秘境的通道,去一趟魔族打探消息。
這對於他們這一代來說,實在是有些冒險了。
可大家都是這一代的無妄界的天之驕子,年少輕狂,宗門世家培養的下一代人物,誰都想去闖一闖,誰也不想落下。
“其他散修門派也有修為不低的修士,萬道書院的敖旭,江家的江流還不知在哪裡,到時,誰去?”
謝岐楓提出疑問。
謝岐杉就立刻說道:“那當然一起了!吾輩修士皆不服輸!”
陸長天想起那黑蘑菇,沒說話。
秋晏正在打量被檀伽關在佛光裡的那團亂竄的魔氣,這老土魅魔脫離了肉身,就是這麼小小的一團微不足道的魔氣罷了。
她說道:“黑蘑菇隻有五個,去的名額也就隻有五個人。”
如果隻能去五個人的話,姐姐,檀伽,沈師兄,陸師兄,這就四個人了。
而她的實力目前是這些人裡最低的,如果她不去的話,那麼,剩下的人裡,謝岐楓沉穩冷靜,又是個用長-槍的強猛近戰,比較適合去。
明胤要留在雲生秘境裡控製住這一群群的妖獸,這樣的話,其他人的安全就能有保障,挖挖寶啊,挖挖草的,偶爾遇到落單的妖獸,應該也不會有很大危險,適合新弟子們練手。
江流是刀修,是江家唯一的嫡係男丁,天賦好,往日被逼著修煉,本領也高,如果他能一起去魔族那裡就好了。
隻可惜不知道他這會兒在哪裡。
至於敖旭,是個儒修,戰鬥力方麵比較弱,擅長精神方麵的攻擊,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到時候讓他對著一群文盲魔修估計場麵也比較不好辦。
“到時候我就不去了,我才築基,不拖大家後腿,我與明胤師弟留在雲生秘境裡。”秋晏特彆懂事地說道。
可秋晴一聽,眉頭就皺緊了的,顯然,她不想讓妹妹單獨留在雲生秘境裡,哪怕去外海域是一樁危險的事情。
她忍不住就想到當初把妹妹留在蓬萊東島後的處境。
但是仔細想了想,外海域是魔族所在之地,他們誰都沒去過,下去後的危險不可測,晏晏一個築基,還是留在雲生秘境裡安全。
秋晴拉著她的手,說道:“那你一切小心。”
秋晏剛要開口答應秋晴的時候,腦子裡卻響起了一道傲嬌又清脆的聲音,帶著極為慵懶的調子,就好像剛睡醒一樣,可又很興奮:“是要去外海域嗎?咱們得去啊,秋晏,必須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