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動作,小魚的動作慢慢放鬆下來。
它歪著腦袋打量了一會兒玻璃外麵的人,突然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撅起豐滿的厚魚唇,啵了一口紀凡的手指。
雖說是親親,但看起來,卻像是齜牙咧嘴地咬了一口。
紀凡滿頭黑線,收回手指。那條小魚羞澀地遊遠了一點,展開身體,攪動水波,全方位秀了一下自己依舊流暢的線條和肌肉——大概,對於深海魚的審美,身材才是最重要的。
最後,它抬起視力0.1的魚眼睛,吃力地向紀凡的方向拋了個媚眼。
紀凡:“……”救活的天竺葵是戲精也就算了,怎麼連條魚都會養成這樣,他開始有點懷疑自己了。
然而,小魚並沒有更多的婊演機會了,因為其他幼崽聞風而來,呼啦啦擠開它,一股腦兒撲到紀凡麵前撒嬌賣俏。
一堆醜魚魚圍著他群魔亂舞,拿死魚眼衝他拋媚眼,這殺傷力實在巨大,紀凡招架不住,趕緊忙完手頭的工作,放下了遮光簾。
不過,那天之後,這條小魚倒是有了一個新名字,紀凡叫他“歪嘴巴”——它豐滿肥美又有點歪的嘴唇太顯眼了,一眼就能從魚群中辨認出來。
忙完一切,紀凡坐在桌邊,終於得以開始寫作業。
習題冊攤開在麵前,做了兩頁題,紀凡卻放下了筆,單手托著下巴發呆——得到係統以來的第一次,他有點沒辦法集中精力了。
傅先生是怎麼看他的呢?紀凡心裡揮之不去的,都是這個疑問。
他一點也不想叫他“老師”,比起師生,他更想要的,是站在那個人身邊。
轉來轉去的圓珠筆啪嗒落在了紙麵上,紀凡沒有立刻去撿,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他很清楚,如果沒有寵物蛋的契機,即使他考上了T大,恐怕傅先生也不會多看他一眼吧。
——畢竟他隻是平凡的,慢吞吞的,烏龜一樣的紀凡罷了。
世界上有無數個像他一樣默默努力的人,卻隻有一個閃耀如彗星的天才傅明淵。
若說對方是絢爛燃燒的恒星,那自己,充其量隻能算一顆循規蹈矩的小行星。
想到這裡,紀凡有些失落了,抿著唇,將那支透明的水筆撥來撥去。
其實,他也沒有那麼貪心。他不需要靠得太近,隻要對方身邊能有一個屬於他的位置就好了,或許他們能成為同事,運氣好一點,也許還能做朋友。
可是,困在南極的時候是彆無選擇,一旦回歸了人類社會,傅先生就會重新擁有無數像他一樣優秀的,閃閃發光的朋友。
到那時,他還會記得那一顆灰撲撲的,不起眼的,曾陪伴過他短短一段歲月的小星星嗎?
紀凡手指動作一頓,失去了阻攔的圓珠筆咕嚕嚕滾開,掉在了地上。
筆頭的小圓珠摔壞了,地上漏出長長一道墨痕。
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會記得我嗎?
紀凡心裡湧起了一點說不出的恐慌,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是的,沒錯,到了那個時候,他就不要你了。
不行啊,怎麼能這樣呢?紀凡想要大聲反駁,卻笨嘴拙舌的,根本找不到像樣的論據。
他覺得有點委屈了。怎麼可以這樣呢?
至於到底為什麼想待在傅明淵身邊,他還沒能想明白。隻是隱約覺得,那個人對自己似乎很重要。
一旦想到,這個重要的人終有一天將不再需要他,胸口就泛起了酸澀。
就如同那些磷蝦一樣。它們也曾與他相依為命,但是,當時機來臨,它們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離開,離開他狹窄的水族箱,回到本就屬於它們的、寬廣無比的浩渺海域。
那麼,傅先生也會離開嗎?
這幾天的相處太溫暖了。紀凡甚至都要以為,在對方眼裡,自己也是獨一無二的。
——可是,他越是這樣對我好,離開的時候,就越讓我難過。
這天晚上,紀凡第一次沒有與對方告彆,飛快做完作業後,他逃一樣登出了係統。
躺在臥室床上睜開眼,路燈光從百葉窗的間隙透進來,明暗相間,像是柵欄,將他牢牢困在了裡麵。
紀凡瞪著眼睛,徹底失眠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南半球的另一座小屋裡,還躺著另一個同樣失眠的人。
傅明淵平躺在床上,毫無睡意,以一小時三次的頻率爬起來查看水族箱。可是,他的小烏龜安安靜靜,縮在殼裡一動不動,似乎是一去不複返了。
他還會回來嗎?傅明淵皺緊了眉頭,第一次失去掌控權的感覺,令他產生了陌生的恐慌。
——為什麼要回來?真實的世界那麼美好鮮活,他憑什麼要陪你一起關在這裡?
就算退一萬步,你們回到了現實,他還那麼年輕,漂亮,勤奮且努力,未來擁有無限的可能。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喜歡你呢?
是的,喜歡。
傅明淵的思路非常清晰,水族館擁抱的瞬間,甚至更早以前,他就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大概是栽了。
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上什麼人。
可偏偏,他在意的那個人,好像完全不需要他。
說起來好笑,無所不能的傅教授,卻不知道該怎樣抓住一隻小寵物的心。他隻能更精心地照顧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笨拙地示好,期待對方偶爾的回應。
可是啊,他那麼美好,以後還會有數不清的人喜歡,為什麼要選擇你呢?
傅明淵煩躁地扯了扯領口,坐在床邊,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
外麵有那麼多覬覦自家小寵物的壞家夥正在虎視眈眈,他卻被困在這裡無法離開。
一想到對方天真無覺、毫不設防的模樣,傅明淵隻覺得腦袋更疼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天天跟著他,一口一個,把那些居心叵測的家夥全都咬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