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都說了不用帶禮物,”王綱一聽是紀凡送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笑道,“這怎麼好意思……”
他撥開袋子,笑容瞬間僵硬了。
徐海帆挑眉:“喜歡嗎?”
王綱餘光一瞥,不僅紀凡正緊張地盯著他,他爸媽似乎也開始注意到這裡了。他乾笑道:“喜、喜歡……”
徐海帆捅了紀凡一肘子,擠眉弄眼:“看,我說的沒錯吧?”
紀凡:“……”喂,人家看起來都快哭了啊!
“不要勉強啊,”紀凡忍不住道,彎腰去拎那袋子,“實在不喜歡的話,我們下次再補……”
“不勉強!”王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袋子,後退一步,警惕得像是擔心彆人跟他搶似的,僵硬道,“我,我太喜歡了!”
紀凡:“……”
“走啦!”徐海帆順勢推著紀凡往宴會廳走,“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了。”
身後,王綱抱著習題冊,心裡有點酸溜溜,但大體上還是美滋滋的——這可是紀凡做過的練習冊啊,他以後完全可以借著參考書的名義去找對方探討問題,然後就……
“嘿嘿嘿。”他傻不愣登地笑出了聲。
“等一下,你們是綱綱的同學吧?”路過門口時,那對中年夫妻含笑喚住了兩人。
“叔叔,阿姨。”麵對長輩,徐海帆還是挺有禮貌的,主動道,“對的,我叫徐海帆,這是紀凡。”
兩人異口同聲“哦”了一聲:“原來是海帆和小凡啊,他說起過你們呢。”王爸爸似乎還想說什麼,卻被妻子拉住了,她笑道,“世忠,放孩子們去玩吧。”
“對對,是我疏忽了,”王爸爸笑容滿麵,抬手指了指,“去吧,其他同學都在那兒呢。”
話雖如此,可不管怎麼看,兩人的眼神都有點意味深長,紀凡心裡閃過一絲疑惑。
一人拿了一杯冰可樂,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徐海帆皺起眉頭:“無緣無故的,他跟爸媽提我們乾什麼?又跟他不熟,真是怪裡怪氣。”
“不要這麼說啊,”紀凡黑線,“叔叔阿姨大概隻是客套一下,這麼多同學,哪裡可能記得過來?”
“哼。”徐海帆沒再說話了,隨手撿了顆石頭,啪地丟進了不遠處的花盆裡。
很快,宴會開始,為了活躍氣氛,王家甚至還請來了一名司儀。
經過一係列流程,一隻六層奶油大蛋糕放在潔白的餐車上被推了進來。燈光暗下去,隻在台上的王綱周身留了一束聚光燈。
蛋糕頂上擺放著“18”兩個阿拉伯數字的蠟燭,小火苗晃晃悠悠,照在他臉上。
萬眾矚目中,王綱緩緩合上雙手,準備許願。
就在壽星閉眼許願的前一瞬,紀凡好像隱約看到,他飛快地往自己這邊的角落瞥了一眼。
怎麼了?紀凡心臟微微一緊,隨後又放鬆下來,應該……是錯覺吧。
緊接著,許願結束,蠟燭被順利吹滅,音樂與掌聲同時響起。
燈光大亮,司儀手中的香檳蓋嘭地飛了出去,淡色的酒沫噴出老遠,隨後,華麗的香檳塔被裝點起來。
徐海帆麵對一整桌的海鮮垂涎欲滴,擼起袖子:“吃吃吃!”
真不愧立誓要“吃窮”王家的男人啊!開餐後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夾了三塊冰鎮帝王蟹,舀了兩碗鮑魚羹,以及滿當當的一盆刺身。
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徐海帆埋頭苦乾,一邊吃還不忘分給旁邊的紀凡。
紀凡:“……”這我行我素的個性,一看就是海夏阿姨親生的呀。
很快,兩人桌前骨盤裡的蟹殼碎骨,像小山一樣壘了起來。原本有不少姑娘看他倆模樣出眾,想來搭訕拚桌,見狀都紛紛繞開了。
省去了社交的功夫,紀凡樂得輕鬆,專心致誌埋頭剝螃蟹。他自己吃不下太多,但是手指靈巧,剝肉的速度很快,最後大都便宜了徐海帆。
突然,有人在背後拍了拍他的肩。
紀凡有些意外,一扭頭,卻看見了微笑的王綱,他似乎已經飲了幾杯酒,麵色微紅,頗有些春風得意的味道。
“不陪壽星公喝一杯嗎?”他手裡舉著兩杯香檳,將其中一隻高腳杯直直遞到紀凡眼前。
紀凡垂眸看了一眼,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會喝酒。”
“是嗎?”王綱輕飄飄地說。倒也沒有生氣,單是把酒杯放到了一旁。
紀凡有些不好意思了,拿著果汁主動輕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生日快樂,天天開心!”
“謝謝。”王綱笑笑,仰起頭,一口喝乾了杯中晶瑩的酒液。
他放下杯子,似乎想要順勢坐到兩人桌旁,可唯一的空位被徐海帆堵住了。徐海帆埋頭吃菜,半點都沒有要主動讓開的意思。
“那你呢?”王綱搭著他的肩膀,挑眉道,“紀凡不會喝,你總該陪一杯了吧?”
徐海帆抬起頭,麵無表情道:“哥,我未成年。”
紀凡:“……”
王綱:“……”
王綱準備了無數說辭,說什麼也要灌徐海帆一杯,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他竟然會這樣回答,一時臉都黑了。
紀凡小聲道:“……要不,你也喝果汁吧?”
“行啊。”徐海帆這回倒是很爽快,舉起果汁杯碰了一下,“生日快樂。”沒等王綱反應過來,他便大義淩然地喝乾了隻剩個杯底的飲料,還倒過杯子,囂張地晃了晃。
王綱:“……”
最後,他被迫喝光了自己帶來的兩杯酒,半點好處也沒撈著,捏著鼻子走了。
“他是不是有點生氣了啊?”紀凡忐忑道。
“沒吧,”徐海帆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你看,他笑得多開心啊。”
還沒走遠的王綱腳下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穩住身體,走得更快了,一轉眼便消失在衣香鬢影的人群裡。
徐海帆毫不在意,舉著空盤嚷嚷:“凡凡寶貝兒,替朕再去捉一隻帝王蟹!”
“吃不撐你!”紀凡不輕不重地拍了他的手背一下,卻還是依言端起了盤子。
誰知,等他轉一圈回來,兩人的座位空空如也,徐海帆竟不知去了哪裡。本以為對方隻是上廁所,紀凡一邊剝蟹殼一邊平心靜氣地等,可等了快半小時,徐海帆也沒回來。
“徐海帆?沒見到啊。”一女生道。
另一個姑娘眼珠一轉:“正好我們要去樓上唱K呢。聽說大家都在上麵,你跟我們一塊兒上去看看唄!”
“可是……”紀凡皺眉望向兩人的空座,就算徐海帆要去唱K,也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走啊。
“彆‘可是’啦,走走走——”她們扯著紀凡進了電梯,“海帆說不定也在上麵,大不了你轉一圈就下來嘛。”
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紀凡點了點頭。
酒店三樓是娛樂中心,形形色色什麼設施都有。隻是礙於家長在場,大家不敢玩得太放肆,所以隻是開了個K歌包廂。
走進包廂的瞬間,紀凡便皺起了眉頭——太昏暗了,房頂旋轉的球狀燈是唯一光源,中間還有個小型舞池,人頭攢動。
屋子裡隻有一小部分是他們的同學,另一部分則是他們不認識的同齡人,大概是王綱校外的朋友。
可這樣的狀況下,壓根看不清誰是誰。
音樂聲十分嘈雜,紀凡隻瞥了一眼,就覺得心煩意亂,打算抽身往外退。
就在這時,不知他們在玩什麼遊戲,一束射燈突然亮起,光束滿屋子亂竄,最後竟然停在門邊,準確地罩住了正抬手推門的紀凡。
黑暗裡,有人吹了聲口哨。
拿著話筒的是一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子,他興奮道:“來來,就你了!表演節目表演節目!”
刺目的燈光從上往下,粗暴地照在紀凡身上,即便如此,他的五官輪廓還是端正漂亮,半點都沒有受角度影響。
甚至,因為光線問題,瓷白的膚色與濃秀眉目形成了異常強烈的反差,烏黑的眉眼恍若墨筆畫就,有種動人心魄的衝擊力。
本以為隻是個無聊的餘興節目,卻沒想到見到了賞心悅目的一幕。一時間,眾人全都起了興致,起哄喊帥哥上台。
紀凡有點無措,不適地眨了眨乾澀的眼:“抱歉,我隻是來找人的,正準備走呢。”
“小綱今天過生日,”旁邊一人道,語氣有些不滿,“彆這麼不給麵子嘛。”
紀凡一偏頭,才發現王綱也正站在控製台邊上,身邊還圍了幾個看起來二三十歲的青年。
“彆逼人家嘛。”另一人微笑起來,咕嚕嚕倒了杯看不出成色的威士忌,“不表演也沒問題,心意到了就行,敬杯酒也是一樣的。”
杯子不知道是什麼人用過的,酒也是早就開封了的,就算是紀凡也知道,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該喝這樣的酒。
他不快地抿緊唇角,剛要開口拒絕,便見王綱上前,含笑打了個圓場:“我同學真不能喝酒,算了吧啊。”
“喲,綱子還知道心疼人家小美人了。”有人嚷嚷。
周圍那幾人全都輕佻地笑了起來。
他們已經完全不是學生的年紀了,複雜的視線掃過來,帶著令人不安的暗示意味。
紀凡感到一陣反胃,甚至想不管不顧轉身就走。
屋子裡比先前安靜了一些,有的學生縱使心懷不滿,卻因為沒有社會經驗,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場合,隻能保持沉默。
“乾什麼?”一個姑娘突然掙開試圖拉住她的閨蜜,站起身道,“他都說了是來找人的,又不是來玩。這麼多人,乾嘛非抓著他不放?”
是周茜。
她身材高,又穿著小高跟,再加上語調沉穩,站在黑暗裡看起來還挺唬人。
“咳,這麼認真乾嘛呢?那就叫杯果汁唄,”先前提議敬酒的男人滿不在乎地道,“反正隻是鬨著玩兒嘛。”說著,他拉過服務生吩咐了兩句。
紀凡鬆了口氣,感激地衝周茜笑了一下。
果汁很快端過來。大概是混合口味的,紀凡喝了一口便覺得有種怪異的甜膩,但還是勉強喝完了,放下杯子低低說了聲:“生日快樂。”
“哇哦,謝謝這位先生真摯的祝福!”拿話筒的青年立刻接上,機靈地轉移了話題,“好啦,那我們把視線放在下一位幸運玩家——”
聚光燈挪開,紀凡終於放下心來,推門離開了昏暗的包廂。
走廊很長,他走到一半,突然感到胃裡湧起一股陌生的熱意,燒得人頭暈惡心。
紀凡扶著牆壁乾嘔了一口,臉色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
不止是臉,脖子也在發熱。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地毯上華麗的菱形花紋似乎都變了形,向他壓迫而來。
“紀凡!”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他勉力抬起眼皮一看,瞥見了熟悉的三件套,此刻,縱使他再遲鈍,也明白了剛才那杯甜飲料根本不是什麼“果汁”。
“你沒事吧。”王綱彎下腰,擔憂地說。
紀凡喉頭滾動了一下,啞聲道:“滾開。”
“我哥們剛和我說了,他們隻想跟你開個玩笑,才偷偷往果汁裡混了雞尾酒。對不起啊紀凡,我不是故意作弄你,我是真的不知道……”王綱絮絮叨叨地解釋。
紀凡靠著牆,閉上眼睛,拒絕聽他解釋。
王綱低聲道歉,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對方的臉色,這一眼卻叫他愣住了,隻見眼前的人雙目輕闔,微仰著頭,露出一截子修長的、泛出粉色的脖頸,喉結上下滑動,有種驚人的豔色。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低喚了一聲:“紀凡。”
好不容易等反胃的勁兒過去了,紀凡暫時緩過一口氣,便睜開眼,也沒有理會王綱,自顧自扶著牆往前走。
“紀凡,我……”他追上來,一把扯住了紀凡的胳膊。
紀凡用力一掙,卻沒能把手抽出來。
王綱也有點喝多了,臉色漲紅,下手沒輕沒重死抓著人不放,含糊不清地說:“我、我……其實我之前夢到你了。”
“夢?”紀凡莫名其妙,“什麼夢?”
“是個……好夢。”王綱閉了閉眼,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道,“那什麼,我是真喜歡你,紀凡同學,請跟我交往吧!”
紀凡:“???”
紀凡:“!!!”
他徹底呆住了,下意識往下方瞥了一眼。眼前站著的人,是個男生沒錯,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也沒錯,自己也是男生,更沒錯。
男生……喜歡男生?
紀凡喃喃道:“……日。”這一刻,他三觀崩毀,大腦徹底當機了。
王綱見他沒有明確反對,趕緊繼續添柴加火:“我爸媽早就知道我取向了,你不用擔心跟了我以後受委屈。我是真的特喜歡你,以前不知道,還老欺負你,那都是我混賬,以後絕不會了。”
他覥著臉湊近了一點,繼續自說自話:“那什麼,你不是喜歡學生物麼?我還求我爸弄了個Z大農科的名額來,就在咱們生物組,你隻要簽個字就行,咱們大學繼續當同學……”
紀凡完全愣住了,隻聽到這裡,才略微有了點反應:“哦,你說那個啊,我已經拒絕了。”
“考到一本線就能上Z大,就算是以你的成績也沒問題……”王綱還美滋滋呢,突然呆了一下,“拒、拒絕了?”
紀凡眼珠動了動,輕聲道:“男生……也能喜歡男生嗎?”他聲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語。
“可以啊!”王綱立刻來勁了,“在好多國家還能合法結婚呢,跟男女之間一樣的。”
“嗯。”紀凡盯著他,緩緩一點頭,思緒不知飄到了哪裡。
男生,也能喜歡男生……合法結婚……和男女朋友一樣的……他昏昏沉沉的大腦裡,陡然閃過了一雙淩厲漂亮的鳳眼。
“等等,你為什麼不簽字啊?那麼好的機會,憑你的成績,撈到就是賺了哇!”王綱還在嘮叨,“而且,我是真的特彆喜歡你……”
紀凡定了定神,神智回籠,乾脆地推開了對方的手:“可我不喜歡你啊。”
“哦……啊?”王綱愣了一秒,然後急了,“你有喜歡的人了?”
紀凡臉色微微一紅,掩藏在醉酒的酡紅之下倒是看不太出來。他淡定道:“跟你沒關係吧?”
“怎麼沒關係,我,我……”王綱急得口齒不清,最後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直接動手,一把將不設防的紀凡推著按在了牆上。
“你乾嘛……”話音未落,隻見一張大臉越湊越近,還撅著章魚嘴。
咣當!身體先於大腦反應,紀凡也不知哪兒來的勁兒,直接一拳頭揍翻了眼前的人。
王綱半躺在地上,捂著臉轉過來,不敢置信:“你他媽敢打我?”
看著他破皮紅腫的唇角,紀凡原本還有點愧疚,結果被他這態度消磨得一乾二淨。
從剛才被迫喝“果汁”開始,紀凡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氣,這會兒忍無可忍,全撒出來了:“揍的就是你!”
怒意上頭,酒氣似乎也蒸發了一些,他撂完話,拔腿便走。
“你——”王綱一骨碌爬起來,追上兩步,扳過紀凡的肩膀就想打回去。
可是,一垂頭,看見紀凡那張臉,他捏緊的拳頭卻落不下去了,那雙烏黑的桃花眼微微睜大了,泛著怯生生的水光,鴉羽似的睫毛輕輕顫抖,每一下,都像是搔在他心尖兒上。
↑當然,以上全都是王綱的想象。因為趁著這空當兒,紀凡捏起拳頭,一聲不吭,又將他揍翻在地。
王綱這回扭傷了腳腕,站不起來了,就坐在地上嚷嚷:“老子喜歡你是看得起你,你彆他媽給臉……”
話音未落,斜刺裡竄出個人影,這人可沒有紀凡那麼含蓄,直接當胸一腳,踹得他人仰馬翻。
“……海帆?”紀凡呆了一秒。
“日你大爺!”徐海帆暴怒了,“去死吧變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