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的人坐在身邊,白皙乖巧,眸光水潤,這可真是對安全駕駛的極大考驗啊。
傅教授痛並快樂著,戴上護目鏡,一腳踩下了油門。
一片寒冷刺目的陽光下,望不到邊的荒涼雪原,他們開始了全新的旅程。
……
20公裡不到的距離,放在普通公路上,最多一小時就能趕到。
然而,厚重柔軟的積雪大大增加了駕駛難度,按照目前的行進速度,他們起碼需要4小時才能到達終點——這還是沒有迷路的狀況。
“困的話就睡一覺,很快到了。”傅明淵掃了眼身側的人。
大概因為車內暖氣不足,紀凡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陷在厚重的外套裡,隻露出兩隻烏黑的眼睛。
兜帽淺色的絨毛在他臉側圍了一圈,愈發襯得他皮膚白皙,眉目濃秀,下巴尖溜溜的,像一隻幼小的狐狸精。
儘管很困了,但他還是堅持搖了搖頭。
——他是打定主意陪傅明淵一起跨越雪原的,自己一個人睡過去算怎麼回事?
紀凡眨眨眼睛,強撐著身體坐直了一些,擦掉水霧,趴在窗邊看向寂靜的雪原。
四周白茫茫一片。
連綿不斷的暴雪天氣和緊缺的食物資源,對極地動物的繁殖期造成了致命的打擊,終於,這片荒瘠土地上最後一點生命的跡象也消失了。
沒有企鵝,沒有冰原狼,什麼也沒有,隻剩下一片死寂。
這場景應該是很可怕的。
一夜醒來,天地間什麼都不剩下,隻除了你。一個毫無自保之力的人類,一個渺小的外來者,你成了整片冰原上最後的活物。
殘酷的自然法則令你清楚地意識到,無論如何掙紮,螻蟻的結局也必將是滅亡。
是艱難求生到最後一刻,還是體麵地走向死亡?
這一瞬,紀凡突然有些明白了,關於傅明淵最初麵臨的選擇。
——那時候,他的選項裡根本沒有“活下來”這一項:苟活久一點,或者儘早安息,本質上沒有半分區彆。
可是……一切都該不一樣了吧?
紀凡從眼尾偷偷掃了一眼專心開車的傅明淵,重新趴了回去,心中安定下來。
——現在,他們都不需要害怕了。
“在想什麼?”傅明淵挑眉。
紀凡抿唇笑了笑,沒說話,抬手指向窗外無人踏足的乾淨雪原。
“喜歡嗎?”
紀凡點頭,掏出小冊子寫道:“在南方,很少見到這樣大的雪。”
這句話不知哪裡戳中了傅明淵的笑點,他眉宇舒展開來,露出一個如春雪消融般的笑容。
“說起來,我曾聽常駐南極的前輩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傅明淵騰出一手,隨意撥弄著車載音響的開關。
這裡自然是收不到無線電信號的,音響隨著指尖的動作沙沙作響,倒像是另一種神秘的撥弦樂器。
紀凡:“?”
“在其他地方,我們介紹自己,總會說,我來自中國,他來自美國,或者她來自法國,對不對?”
紀凡點了點頭,視線微微下移,停留在傅明淵鼻梁的弧度,眼睛裡流露出一點疑惑:所以呢?
“但是南極不一樣,這是一片非常特彆的土地。”傅明淵鬆開手指,沙沙聲突然停了。
他微微偏過頭,唇角幾乎蹭到了紀凡的發絲,輕聲道:“在這裡,我們都來自北方。”(1)
——一片脫離紛爭的淨土。
沒有國籍,沒有人種,沒有戰爭。
在這裡,我們隻是人類,我們全都……來自北方。
紀凡猛地側過頭,心中像是藏了根細弦,被看不見的手輕輕撥弄了一下,嗡鳴不休。
“你很喜歡這裡?”紀凡寫完,仰頭望向身側的人。
“自然是的。”傅明淵淡淡道,“如果有機會,我還會回來。”
“不害怕嗎?”
傅明淵又笑了,意有所指地道:“現在不怕了。”
說著,他瞥了紀凡一眼。
視線藏在護目鏡後看不分明,紀凡卻突然感到了一股溫和的暖流。它充盈著他的四肢百骸,讓他的靈魂剝離了肉體,在這片孤獨的荒原上飄飄蕩蕩,像一隻得意忘形的風箏。
而纖細的風箏線,始終被另一個人緊拽在掌心裡。
“到時候,我能陪你一起來嗎?”紀凡鼓起勇氣寫道,“可以嗎?”
傅明淵攥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一緊,半晌,緩緩放鬆,自言自語般喃喃:“你總是這麼……”
少年的目光非常清澈,眼尾上挑,脈脈含情,帶著說不出的勾人意味。
——當他認認真真盯著什麼人的時候,幾乎要讓對方產生錯覺,好像自己是他的唯一。
傅明淵刹住話頭,鏡片後的鳳眼眯了起來,眸色深深:“記住,我不接受反悔。”,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