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 仿佛有一隻上帝之手點亮了打火機,瞬間爆裂的耀眼光芒刺痛了視網膜。
熒熒綠光映亮蒼穹, 極富韻律感地流動變換,如同一張正在被彈奏的豎琴。
紀凡完全被震住了, 目不轉睛地看著, 幾乎被華麗的光幕奪去了呼吸。
邊緣處, 明亮綠色漸漸淡了下去, 化作無數玫紅、淺紫的光圈, 直到最終重新隱沒在黑暗中。
這一刻亮起的極光破開黑暗,照亮天空, 也照亮了純白的雪原。
黑暗裡的極地冰原終於現出了她的全貌。
和紀凡預想的不一樣,他們眼前並不隻有一片荒原,蒼涼的雪原呈現半月形, 中間圈著一整片晶瑩剔透的冰川。
極光不僅閃耀在天邊, 也倒影在冰麵上, 將深藍的巨大冰塊染上神秘的靛青, 折射出彩虹一樣多彩的光澤。
這美景實在太震撼, 紀凡足足愣了好幾分鐘, 才回過神來,扭頭去看傅明淵。
“喜歡?”傅明淵語氣淡淡,唇角卻不受控製地上翹了, 帶著一絲小得意。
紀凡用力點點頭, 難掩興奮, 再度望向頭頂流動的光線。
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尾魚, 遊動在天地之間,眼前閃爍的也不是極光,而是溫暖陽光下的粼粼波光。
如此自由,也如此滿足。
心臟撐得脹鼓鼓的,讓他不禁想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瞥了眼身側,紀凡心跳如雷,緊張地咽了咽唾沫。動作小心翼翼,他挪動了一點,又一點,最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了傅明淵身邊。
隔著厚厚的外套,明明什麼也感覺不到,他仍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燥熱。
兩人靠得很近,卻誰也沒有看誰。
即便如此,交錯的呼吸聲,還是漸漸亂了。
“喂,你……”傅明淵不自在地拉扯領口,“對了,要不要接著聽故事?”
紀凡掩飾性地垂下眼睛,點了點頭——他迫切地想做點什麼來打破這僵持的氣氛,聽故事也好,起碼不會讓他這麼緊張了。
於是傅明淵清清嗓子,繼續念起了安德烈的日記。
他的嗓音低低的,很輕柔,在這片空無一物的曠野裡響起,像在講述一個夢。
“……意識到米沙觀測的活火山出事後,安德烈的第一反應就是駕車去找他,誰知,卻在車庫與隊友發生了爭執。”
“地殼活動不確定的情況下,強行救援是非常危險的。更彆提,安德烈打算開走的是科考站最後一輛重型車輛,大部分隊員不同意他這麼做。於是他們勸說他,等餘震結束了,再和團隊一起去搜救。”
念到這裡,傅明淵突然卡殼了,停頓了好一會兒。
紀凡微怔,抬手輕輕劃過他的手心:“?”
“沒什麼。”傅明淵合上筆記本,淡淡道,“他和隊友大吵一架,留下越野車,開走了一輛簡陋的雪地摩托,直奔火山。他找了很久很久。在幸存的邊緣地帶,安德烈總算找回了米沙,從此,他們一直幸福地生活在這片無拘無束的土地上。The End。”
紀凡沒反應過來:“就這麼結束了?”
“是啊。”傅明淵攤攤手,“幸福的生活總是很無趣的。”
紀凡不死心,撈過那本本子,往後翻了翻。他看不懂文字,但可以看出,後麵的確不剩下幾頁記錄,很快就完結了。
“聽故事的人當然想看一波三折的衝突,”傅明淵笑笑,“但生活哪兒有那麼多意外?無聊就是最幸福的結局了。”
真的是這樣嗎?紀凡瞅了他一眼,完全看不透對方到底是不是在瞎編結尾來哄他。
“他們……”他們應該也是戀人關係吧?
紀凡很想問這個,卻幾次欲言又止。
他早就覺察到字裡行間的曖昧,可傅明淵一直稱兩人為為“好朋友”,大概是完全沒有往其他方麵想。
如果他直接說出來,會不會嚇到看起來很保守的傅先生呢?
“你想問他們為什麼生活在一起?”傅明淵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路。
紀凡愣了一下,含糊其詞地寫了個嗯。
“其實……他們是戀人。”傅明淵語出驚人,聲音聽起來很淡定,底下卻藏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緊張。
“啊……”紀凡微微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傅明淵誤解了他的沉默,語氣變得有點緊繃,努力試著解釋這段關係:“……和大家戀愛結婚也是一樣的,一起生活,平平淡淡過日子而已。”
紀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