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夜(1 / 2)

發現滅絕多年的鐮翅雞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紀凡也有些激動。原本他喝了酒昏昏欲睡的,等真正躺在床上,反而沒了睡意。

從拿到那枚寵物蛋開始,他好像總在見證奇跡,無論是遇見傅先生,在南極孵企鵝,斬獲競賽獎項,或者像今天一樣,見證了一隻已滅絕生物重新回到這片藍色星球。這些事情都太美好,將他的心臟撐得滿滿當當,再也裝不下那些壓抑的灰色的過去。

他翻了個身,小聲道:“傅先生?”

“嗯。”傅明淵微微撐起身子,“怎麼了?”

“沒什麼。”紀凡在黑暗裡偷偷笑了一下,他隻是忍不住想確認對方是否真的還在自己身邊。

既然在,那就沒事了。

傅明淵擰亮地上的小夜燈,傾身過來,替他掖好被角。

“彆多想了,早點睡。”

紀凡點點頭,他今天乖乖穿著傅明淵上回買的淺□□咪睡衣,兜帽壓平在枕頭上,支棱出兩隻尖尖的小耳朵。

傅明淵垂頭打量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怎、怎麼了?”

連體貓咪睡衣為求逼真,背後拖了一條毛茸茸的仿真尾巴,此刻,這條小尾巴就大咧咧露在被子外麵。

傅明淵輕輕掀開被褥一角,將那條尾巴重新塞了回去,溫聲道:“彆著涼。”

紀凡:“……”

“那不是我的尾巴。”他小聲抗議。

惡趣味的傅先生不以為意:“小心點總沒錯,你又不是沒長過尾巴。”

紀凡:“……”

傅明淵俯身親了一口他光潔的額頭,低低地說:“晚安。”

“……晚安。”

室內的燈熄滅了,隻剩下月光皎皎,透過紙門,撒落一地清輝。

“還有,”紀凡扭頭去看對方在黑暗裡模糊的輪廓,“生日快樂。”

“嗯。”傅明淵淡淡道,“我很快樂。”

室內安安靜靜,紀凡終於感到了困意,打了個哈欠,慢慢閉上眼睛。

越擔心的事情,總是越容易發生。

半夜裡,他果然被尿憋醒了。

紀凡掩耳盜鈴般緊閉著眼睛不肯睜開,想要強迫自己忽略膀胱的召喚,重新沉入睡眠。這當然是不可能的,越是閉著眼睛,腹部傳來的感覺就越清晰,晃晃蕩蕩的全是水——肚子裡像捧了一口灌滿液體的水囊,撐得圓圓滾滾,好像隨便一碰就能炸開。

要不,還是去一趟吧?也不遠嘛,他安慰自己,廁所就在走廊儘頭。可是,走廊的燈已經熄了……

紀凡內心掙紮極了,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響聲在他耳邊響起。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似乎有誰正用指甲輕撓木板。

他喉頭滾動了一下,往被子裡縮了縮,悄悄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偏頭看去。

室內很黑,月光被窗欞隔成小塊。適應了好一會兒,他終於辨認出來,不遠處的房間角落,正蹲著一團黑糊糊的影子。

樣貌看不見,隻隱約是一個穿浴衣的人,那人縮著脖子蹲在地上,好像在翻找什麼。

那兒……紀凡愣了愣,似乎是壁櫥的位置?

會是傅先生嗎?他努力放輕呼吸,緩慢地扭過頭,往身旁瞥了一眼。這一眼叫他手腳發涼,傅明淵分明好端端躺在他身邊,側臥睡得正熟。

既然如此,壁櫥旁邊的那位,又是什麼人?

他不敢再回頭,閉上雙眼,手指抓緊被褥,無法控製地打了個哆嗦。一瞬間,傅明淵講的壁櫥鬼的故事清晰無比地回放在腦中。

【所以,聽見撓壁櫥的聲音,千萬不要好奇去看啊。】

不,不能被發現,他想。無論是鬼還是小偷,現在他隻能祈求對方趕緊自己走掉,萬一被發現他醒了……

想到這裡,紀凡忽然覺察到某種異樣。

好安靜。是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悉悉索索的動靜停了,室內靜得可怕。

紀凡蜷縮在被窩裡,背後黏膩膩的全是冷汗。猶豫了很久,他偷偷睜開一隻眼睛。

是……走了嗎?

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麵朝他躺著的傅明淵,以及對方背後蒼白的月光。夜風吹過,簷下的紙燈籠呼呼打轉,在薄薄的紙門上投下許多晃動的灰影。

紀凡又等待了一會兒。室內依舊死寂一片,似乎神秘人真的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無論如何,該回頭看一下吧?

他咽了口唾沫,放慢速度,開始儘量不發出響動地調整姿勢。翻身到一半,他忽然感覺什麼輕柔的東西拂過他的麵孔。

紀凡愣了愣,然而,癢癢的觸感始終揮之不去,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觸臉頰。

就好像是從上麵……

心跳猛地加快了,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腦海裡的猜測令他害怕極了,卻又像被蠱惑了似的,緩緩抬眼向上方望去。

這一眼嚇得他魂飛魄散,隻見,就在他床頭跪坐著一個人,正靜靜地垂頭注視他。那人有一頭黑色長發,也正是這些發梢,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戳著他的麵孔。

見他醒來,那人晃了晃腦袋,自散亂的發絲當中,猝然睜開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紀凡:“啊!!!!”

他蹬了一下腿,強烈的失重感迫使他驚醒,一下子掀開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牆角點著一盞小夜燈,室內空空蕩蕩,壁櫥也好好關閉著,哪裡有什麼“鬼影”?

隻是……一個夢嗎?紀凡怔怔坐在原地,手指揪著前襟,大口喘氣,那種極度的恐懼感依舊如跗骨之蛆纏繞著他。

是夢。他打了個哆嗦,安慰自己,真的是夢。

沒有怪人,沒有壁櫥,也沒有指甲撓木板的聲音,那一切都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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