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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明月。
金師太想起了周國的一位上古先賢，從西域仗劍入中原，成就了一番文治武功，他的雕像至今依然矗立在先賢堂。
他也是那天周南召喚出來追砍秦路明的雕像，以照耀世間的精氣神依然在拱衛著偉大的周國。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下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金師太吟詩，轉過頭來，看著秦路明說道：“我想起了帝都的夜景。”
金師太並不反感他那出神的凝視，似乎是不受控製的被她吸引著，他的眼神很純淨，並不是欲望在支配，而是一種單純的仰慕。
金師太常常見到這樣的眼神，在她的軍隊裡，每當出征之前她會在萬軍之前俯瞰自己的軍隊。
有時候統帥一支軍隊太久了，就會把它當做自己的軍隊，軍隊裡屬於帝國的痕跡就沒有那麼強烈，屬於她的痕跡就會越來越深刻。
周國當然也會有駐軍首領調動輪換的製度，隻是西域戰事慘烈無比，局勢瞬息萬變，帝國良才猛將無數，卻也隻有攝政王去坐鎮的時候，才能夠讓整個帝都的皇族權貴們安心，才能夠讓他們在繁華的帝都飲酒作樂，夜夜笙歌時無所顧忌。
攝政王是皇帝的武力，而軍隊卻是攝政王的拳腳，皇帝陛下當然能夠操縱攝政王，但有時候軍隊卻要攝政王去支配，才能打出拳腳的力量。
金師太很清楚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很多問題一旦出現，本就難以解決，她屢屢在那些士兵眼裡看到狂熱的眼神，就像秦路明的眼神一樣，單純的隻是被她吸引，仰慕著她。
因為這種人格魅力，被金師太掌控的軍隊，總是如臂指使，在戰場上指揮如意，進退有據，成為她力量的延伸，捍衛著帝國的邊界，拓展著帝國的疆域。
遲早周國的那個世界，隻有一個周國。
讓金師太有些意外的是，她也注意到了自己現在所在的這個國家也類似血氣如龍，君臨八方的宣言：世界上隻有一個中國。
“周國的帝都，夜景一定十分繁華。”秦路明不由得笑了起來，儘管知道這種相似很多，但還是感覺有趣，“我們國家在唐代……也就是一千三百年前，也誕生了一位偉大的詩人，字太白，號青蓮居士，他也寫了一首《靜夜思》，和你念的這首詩完全一模一樣。”
秦路明很欽佩李白的才氣，小時候背的詩歌裡，最多的就是李白的，像《靜夜思》《望廬山瀑布》《行路難》《蜀道難》《將進酒》《越女詞》《早發白帝城》等都背過。
小時候背這些，完全就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隻是既然背下來了，上學以後又經常學到，慢慢對照自己學習到的更多的知識，也會自然而然地領悟到了更多詩中之意。
有些是詩人的本意，有些是秦路明自己的感想，死記硬背這種事情最初或者看起來不那麼科學和高效，但其實就是一種極好的學習方法，隻是辛苦了一些，如果腦子也不那麼靈活，那效果就差許多。
聰明人要用笨辦法，投機取巧的辦法是給笨人用的，秦路明一直這麼認為。
“我們最近有屢屢查證，周國曆史上的許多文化典籍，都在你們的世界裡可以找到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許多先賢也有同名同姓，履曆類似的。”金師太看著秦路明，對於造成這一點現象的緣由，即便是金師太也難以確定答案，隻有一些線索和猜想。
“我們國家這位李太白取得的成就主要是在詩詞方麵，在軍政治國理政上基本沒有什麼機會，或者說表現出與他詩詞天賦相媲美的能力。”秦路明客觀地說道。
畢竟這個世界上在多個領域上都達到極致巔峰的少之又少，能夠寫出氣魄雄渾的詩詞，同時又能夠在軍政領導能力上出類拔萃的，秦路明隻認同一個人。
所以他是千古第一人，而李白最多隻是千古詩詞第一人。
“周國的這位也叫李太白，隻是他說詩詞乃是小道，並非正業。李太白十三歲離家修行，十五歲仗劍去國，辭彆親友老師遠遊，十六歲劍擊東山巨寇，蕩平三十二寨，十八歲恰聞民間有文武之高才者，可自薦從軍從政，後自薦入仕，前三十年主政地方，從地方郡守做到牧守帝國東南，路不拾遺，戶有餘糧，三十年後領軍出海，百戰之後東海海賊百萬全滅……”金師太讚道，“文治武功彪炳千秋，精氣神凝聚不散，如今依然在守護周國。”
“厲害啊……可以說這才是李白夢寐以求的自己，他在唐朝沒有實現自己這樣的人生，但要知道周國有一個這樣的李太白，或者此生無憾了。”秦路明有點感慨，畢竟唐朝的李太白完全沒有這樣治理地方的機會和能力，也沒有去劍擊巨寇百戰海賊的戰績。
唐朝的李太白隻參與了地方叛亂，煽動永王李麟作亂而已，沒有什麼守護一國的功績。
秦路明也沒有點評李太白人生的資格，人家有時代的局限性，站在後來人的立場上說說事實罷了。
隻是對比下，當然就覺得周國李太白要厲害太多了，感覺會被金師太說出口和認同的功績，百戰滅殺百萬海賊，估計也不是什麼誇張的說法。
金師太自己就是領軍征戰的攝政王，隻會認同真正的戰功，沽名釣譽的功績即便礙於國家體製和固有的造神運動需要，不會去揭穿，但是要讓她私下裡也交口稱讚是不可能的。
“待我死後，也會和曆代先賢一樣，凝聚自己的精氣神，成為陛下可以召喚的守護者雕像。”金師太露出此生無憾的笑容，似乎說起這件事情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
“對於周國的能人強者來說，這是不是類似於我們這個世界封狼居胥的功績了？”秦路明沉默了一瞬間，又恢複了過來，笑著問道。
因為剛才他想到了，眼前如此美麗而優雅的攝政王，變成了以執念凝聚精氣神，卻不再活生生存在，隻是一具被操控的雕像，有點難受了。
人有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讓自己難受的情景。
“封狼居胥……我想想……嗯，你彆告訴我，我搜索一下。”金師太皺著眉頭，然後莞爾一笑，拿出手機用語音搜索秦路明說的話。
秦路明也笑了起來，看到攝政王使用手機的語音搜索字詞的意思，感覺十分奇妙。
這是玄幻世界和科技文明的碰撞與融合吧，兩個世界要是能和平共處，那會多麼的有趣？
想想也不可能，隻有在日漫動畫裡才會做這樣的設定，也不會引起違和感和廣泛的爭論。
杠精感覺自己杠不動龐大的漫畫產業和相關愛好者，便乖巧地不會去杠了，轉身朝著網文作者下手，在日漫那邊噴不動，還噴不了你個網文作者，憑你也配做這麼天真的設定？
“嗯，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金師太搜索完以後確定地點了點頭，“在個人力量的修煉上，我應該和李太白相差不大，但是我沒有治理地方的履曆。”
“我明白了，個人力量相差不大，多半是謙虛的說法，都有領軍作戰的履曆，但是沒有治理地方的履曆，卻能夠獲得和先賢一樣的待遇，那隻能說明攝政王領軍作戰的軍功，絕對超過了這位先賢。”
秦路明一邊說一邊分析，然後才驚詫地發現了真相，這位攝政王即便不是周國軍功曆史上的第一人，但是絕對超越了這位百戰百萬海賊的先賢李太白。
軍功都是和鮮血流淌，頭顱滾滾相關，眼前這個優雅而美麗的女人，到底在沙場上經曆了多少？
畢竟對方可還是有三十年治理地方的履曆啊，政績出色，兼且握有彪炳戰功，攝政王要和他享有同樣的待遇，那一定是在軍功上更加顯赫。
對了，那位叫李太白的先賢，在詩詞上的建樹原本也足以稱得上“先賢”，這是一個光憑著文學成就就可以入選先賢的人物啊！
金師太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總覺得在秦路明麵前說自己有多厲害，有點自吹自擂的尷尬，隻是看到他那種被她震驚到的表情，有點愉悅罷了。
還總想騎她呢，知道自己是麵對著一個什麼人物嗎？金師太抿著看著窗外，留給他一個淡淡笑容的側臉。
“先……先點菜吧。”秦路明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有些胡思亂想了，就連那些在青青草原上奔跑的夢，也有點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是……可是這樣的人，也總會對某個男人有些好感吧，為什麼不能是自己呢？這麼想著，秦路明覺得自己的臉皮真是後的不可思議。
隻要自己不同意“門當戶對”，不同意男人必須有同樣的豐功偉績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女人的傳統思維，那自己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也可以成為她有好感的男人了。
這麼想著，還是感覺有點羞恥，秦路明暗暗給了自己一個耳光，何必如此厚顏無恥？承認自己確實配不上這樣優秀而強大的攝政王，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能有幾個人配得上她？秦路明倒是覺得，能夠和她一起共進晚餐，就是十分榮幸了。
“你點菜吧，你應該更擅長。有些菜和周國的菜點好像差不多的感覺，但是我也沒法肯定……對了，除了不大愛吃太甜的，我沒有什麼挑剔和忌口的。”金師太眯了眯眼睛，這個總是對她充滿著某種念想的男人，好像有點被打擊了。
儘管這並不是金師太的目的，但還是覺得有趣……當然了，她並不希望他一直在這種被打擊的狀態中。
就像今天聽到他說“你還能變成馬嗎”，金師太也願意回答他“你還想騎我嗎？”，有些荒唐的回答他。
這樣的對話要是被周南聽到了，隻怕會在驚駭之後震怒，然後抬起大錘子就去追殺秦路明了。
秦路明點了芥末牛肋，樟樹港辣椒和牛，鹵水鵝肝，酸辣烏魚蛋湯，魚香龍蝦，花蟹雞油花雕陳村粉，三十年陳皮蒸三刀魚，最後點了個風乾羊肉炒餅作為主食。
菜點的不多，清淡的有，口味刺激的也有，秦路明也不是很清楚攝政王的口味……眼前這些菜和金師太珍愛的臘肉飯口感倒是都截然不同。
像攝政王這樣的人，應該不至於和很多人一樣，點了某個菜覺得口味合適，下次來這個店就會一直點同樣的菜，懶得去嘗試新菜，以免付出嘗鮮而難吃的代價。
當有把每一頓飯菜都安排成享受美食的能力時，吃到一道不合口味的菜，就等於享受大打折扣。
這就和去養生保健沒有點自己最喜歡的那位技師，想找一個新的技師為自己服務，結果她不但手法稀疏平常，還有口臭體臭一樣。
去頂級餐廳，儘管也未必每道菜都能合人心意，但是吃到讓自己惡心的食材的幾率，還是稍微低那麼一些的。
秦路明點的這些菜，基本屬於廚師會做就不至於太難吃的類型。
“我尤其推薦這個花蟹雞油花雕陳村粉，蟹肉和底汁，讓這道菜中的粉皮味道堪稱一絕。粉皮是自製的，每天準備的量也不多。”秦路明給金師太介紹了自己為什麼點了這些菜。
金師太一邊聽他講解，一邊點頭，她可以感受的出來，和她貧苦的出身不同，秦路明在這個世界屬於富裕階層，對比周國的世界，那大概就是在某些行業裡舉足輕重的巨商了。
奇妙的是，他身上有一種很樸素的氣質，沒有一點紈絝之氣，哪怕他的衣食住行並沒有刻意保持簡單平凡。
可能隻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吧，畢竟一旦產生好感，很多地方就不知不覺地給他加分了。
這樣的心理倒是不能讓他知道，不是怕他驕傲，隻是覺得不好意思，金師太端起了水，掩飾著自己嘴角突然溫柔的笑意。
上菜以後，秦路明略微有些緊張，但是看金師太的表情，似乎十分滿意，秦路明也放下心來，今天唯一有所不足的是，風乾羊肉炒餅略有些不夠鬆散熱漲，似乎是大火階段少炒了十秒左右，狀態不算完美……這個本來是招牌來著。
秦路明簡單提了一句不夠鬆散，餐廳經理便過來道歉，撤下了這一盤，重新送了一份上來，並且在賬單上免除了198塊，錢雖然不多，但是秦路明也沒有什麼不滿了。
平常秦路明是不計較的，每次來都會吃個炒餅，反正是帶著左左和菜菜胡吃海喝，也不強調精致餐飲和儀式感，但今天是招待攝政王，能一樣嗎？
“原本我想吃臘肉飯來著，現在覺得沒有吃到臘肉飯，也不算很遺憾。”金師太擦了擦嘴唇，這個世界的餐飲也確實彆有風味，講究味道的層次分明，更加細膩一些。
作為攝政王，金師太的飲食由宮中派遣的禦廚負責，自然也是足夠精致的，她平常也沒有特彆留意，也沒有那心思去當美食鑒賞，但是吃的多了，自然能夠分辨飲食是否精良。
“我一下子感覺壓力好大，我要做一頓能夠和這裡口味媲美的臘肉飯，有點難了。”秦路明有點後悔地說道，“應該先請你吃臘肉飯，再來這裡吃的，萬一襯托的我手藝不佳怎麼辦？”
“那你就得超水平發揮才行。”金師太抿嘴微笑，其實吃飯用餐最重要的當然不是餐食口味……就算滿桌珍饈佳肴，但麵對一個自己所厭惡的人，美食入口也味同嚼蠟，難以入口。
金師太覺得，和秦路明吃飯，哪怕就隻有最後那個還換了一道送上來的炒餅，感覺也一樣挺好的。
這個也不和他說，不是不好意思，卻是怕他驕傲了，畢竟她對臘肉飯還是有些期待的，可不能讓他產生糊弄一下也可以的心態。
要是因為自己和他說了，他就覺得可以隨意糊弄她了，那也就沒有再一起吃飯的必要了……他好像不是這樣的人。
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想的太多了，金師太醒過神來，有點啞然失笑的感覺，好像從未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小心思上想這麼多，最近自己真是有了一些變化。
金師太也沒有反思，她所修煉的武道，還有她的心性，本就講究順性而為，順其自然，隻有在真正的戰鬥中，才會爆發出逆勢的力量。
正是因為平常順勢而為，在戰鬥中常常逆勢爆發，這一正一反的衝擊，往往會讓金師太獲得更強的力量。
一個平常就高喊著要逆天，時時刻刻去逆勢而為的人，在真正的逆勢中需要爆發時，往往爆發的力量也有限。
像現在這種在周國基本沒有出現過的狀態和心境，金師太並不會去刻意壓製，而是舒緩和順從自己的情緒。
當然，這也不等於放肆和縱容，自己的某些言行舉止感覺有點逾越時，她也會順從自己的感覺去約束下。
“我一定努力，讓你吃了還想吃。”秦路明其實還想說希望她每一頓都吃他做的飯菜。
可這種話說出口，也太直白了，比表白還要過份一點，赤裸裸的心意暴露，目前來說還是矜持一點吧，不能人家給點笑臉，你就連以後要合葬風水要什麼樣的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