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童歲正是因為滿足了他這方麵的興趣,才得以一路被扶持。
小順子自然知道這些話是無稽之談,他在童歲身邊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看到有什麼過分的事情發生。
他胡思亂想間,房間門忽然從裡麵被打開。
跟在小順子身後的幾人連忙跪倒。
“督主。”
小順子恍然慢了半拍也跟著跪下。
容瑾此時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冷漠,雙手抱臂站在門邊,看著那幾名端著托盤的下人。
托盤上是繡著龍紋的黃袍。
他走出幾步,伸出的手搭在小順子的肩膀上,淡淡道:“你留下,其他人進去吧。”
幾人應聲起來從容瑾的身邊走過。
被點到名字單獨留下來的小順子渾身發抖,完全沒有膽量抬頭再看容瑾一眼。
容瑾收回手。
小順子雙腿脫力地跪倒在地上。
容瑾俯下身,“你剛才有看到什麼嗎?”
小順子哆哆嗦嗦道:“沒有,奴才剛才什麼都沒有看到。”
容瑾睨了一眼他的臉。
小順子的年紀大不了童歲幾歲,一張臉長得清秀,平時見到童歲的時候眼底的熱忱總是讓他覺得不舒服。
容瑾道:“你入宮幾年了?”
小順子低低道:“奴、奴才自記事起就在宮內了……”
“那你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收起你的那點小心思,不該看的、問的、想的,最好都記住了。”
“是,奴才謹記。”
小順子低著頭,看著眼前那雙一塵不染的靴子轉而走進去時,他渾身脫力,隻能用手撐著地麵才能保證自己不摔倒。
……容瑾,這算是放過他了嗎?
他的確是有一些隱秘不為人知的小心思,但自以為隱藏的很好,沒有想到容瑾能輕易地點破。
短短的幾分鐘時間,他覺得自己從地獄裡走了一遭,沒想到容瑾居然就隻是警告了他一下。
小順子不敢在這跪太久,撐著身子起身走進房間,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候著。
容瑾正在替童歲整理身上的黃袍。
小順子從小就在宮裡,自然對容瑾的位高權重再了解不過,就算是伺候先帝那會兒也不見容瑾會親自動手。
而容瑾如今卻願意耐著性子,一點點替人把衣角撫平。
就連那雙冷然的眼睛裡都透著點罕見的溫度,那份獨一無二的情感即使不用嘴說出來,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小順子在此刻也漸漸地明白,或許容瑾對童歲的好,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的感情。
隻不過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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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儀式前有很多祖傳的禮製流程要走,童歲昨天晚上也是在記這些繁瑣又沒有意義的台詞和流程。
好在整個過程都有容瑾陪在身邊。
他也算是順利地走到了最後一步,走上白玉石階,坐到那代表著權利的龍椅上。
殿上都是跪倒的朝臣,裡麵大部分都是容瑾的黨羽。
隻有少數是清流派。
他們雖然跪拜著童歲,但心裡都很清楚這江山實際的掌權人到底不是原本的楚家了。
童歲充其量就是個名存實亡的傀儡。
他是沒有獨自勤政的權利的,沒有批閱奏疏的權利,也沒有自己的勢力。
這個皇帝做得倒也憋屈。
正常的皇帝應該都受不了被這樣擺布,就算是被容瑾一手扶植起來的,多少也難免會生出異心。
然而童歲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麼問題。
誰會嫌棄一個很有能力的助手呢?
甚至在太和殿上早朝的時候,童歲轉頭問一邊坐著的容瑾。
“這件事讓容愛卿說說吧。”
容瑾:“……”
他睨了一眼擺爛的心安理得的童歲,忽然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
下了早朝之後,容瑾來到司禮監。
裡麵的人見到之後連忙匍匐跪地行禮,容瑾走過看著桌子上已經分門彆類歸好的奏疏。
“都起來吧。”
容瑾從裡麵挑出了幾本等待批複的奏疏,“把這些送去乾清宮。”
“這,陛下才剛登基沒有多久,這些事務還不熟悉,”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小聲道:“您真的要給陛下送去嗎?”
容瑾名義上是輔佐童歲,但實際上是掌權。
像是奏疏這種東西一向都是司禮監的活。
皇帝接觸不到的話,就相當於被攔截了眼睛和耳朵,看不見也聽不清,又久居深宮,根本就不知道天下的情況。
久而久之,皇帝也相當於廢了。
這樣容瑾所代表的黨羽就可以更好的把持朝政。
而如今容瑾卻要把這個權限交還給童歲。
這種東西一旦放出去了,就很難再抓在自己的手裡,短時間可能不足為懼,但是童歲畢竟是名義上的皇帝。
“督主,您要三思啊,”掌印太監道:“當初和□□皇帝一起南征北戰的大臣們,最後都落得慘淡收場,您雖然和陛下的關係緊密,但時間一長難免生出罅隙——”
容瑾皺起眉頭,轉身將奏疏重重砸在他的臉上,麵色沉鬱。
“本督主做事要經過你同意了?”
那名太監自知失言,連忙跪地磕頭求饒,“督主您息怒,奴才掌嘴,奴才該死!”
他一個勁的往自己臉上甩巴掌,一下又一下,嘴角都被自己抽得滲血了都不敢停下。
生怕迎來容瑾更殘酷的懲處。
其他人也隻敢閉著嘴,默默觀看這一幕。
“行了,”容瑾道:“再有下次,可就不止是這麼輕易就放過你。”
他疲倦地揮揮手。
“都滾,彆在我麵前礙眼。”
一群人如蒙大赦連忙逃離,偌大的殿內就隻剩下容瑾一個人。
“嗤。”
一群沒用的東西。
容瑾坐下後看著桌上堆積的奏疏,止不住的疲倦好像是開了個閘口,爭先恐後的湧出來。
這些年他每日每夜都在為了這些東西費儘心思,他要把所有愧對容家的人統統拉進地獄。
為了這個目標,他不敢有半分鬆懈,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位置。
用了各種名義把這些人都殺了,落得一個殘暴的名聲,他從來沒有任何怨言。
隻是當名單上所有人都被他除掉了之後,強烈的厭倦感幾乎將容瑾整個人包圍,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在一團腐爛的死水中永遠無法逃離。
容瑾自然知道把自己手裡的權利交出去有多麼的愚蠢和危險。
但所有的人和事都是盛極必衰。
他沒有可能一直屹立不倒,如果真的有垮台的那麼一天。
容瑾希望拿刀不是彆人。
“督主。”
馮永昌的聲音隔著門傳來,將他的思緒拉出來。
容瑾的眼底平靜無波,“講。”
“陛下把您送過去的奏疏都退了回來。”
容瑾的眼睫動了動,微微抬眼,幽暗的眼底落入更多的光線,“為什麼?”
馮永昌道:“陛下說,這種事情交給容愛卿就好了,朕很放心。”
容瑾輕笑一聲。
雖然他沒有見到童歲,但也可以猜到他說這話時的表情。
角落裡的那潭死水悄然泛起了點點漣漪。
他起身打開門,“我親自去送。”,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