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眾人一同守歲。
仙君祠裡傳來新年的第一聲鞭炮聲,眾人互道一聲“歲歲清平”,便算是過了除夕。
明日一早便要分離。
老道士才被封做枕水村的地仙,要與小雀兒一同,留守村中。
秦蒼要去召集失散的手下,隨時準備輔佐前任魔尊的後裔上位。何皎要跟著他。從前何皎玩笑說,要去魔界當“隨行軍醫”,這下算是成真了。
席間,林信飲了不少酒,昏昏沉沉的。回去之後,睡了一陣,然後被尿憋醒——
縱是仙君,也不免此俗。齊天大聖也這樣,還是隨地的,在如來佛的手掌上。
他跳下床,連衣裳也來不及披,推開門,小跑著出去。
事了,他正準備小跑著回去睡覺的時候,陡生變故——
何皎與秦蒼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院子裡來了。
倘若隻是在院子裡還好,但此時,秦蒼正把何皎按在桃花樹上。
林信站在廊下燈火照不見的地方,嘴角抽了抽。
他的房間在院子的對麵,他要跑回去,勢必要被那兩個人發現。
那也太尷尬了。
這種事情要是被他撞見,大家明日一彆,今後就不用再見麵了。
林信單衣赤腳,站在風口,凍得瑟瑟發抖。心道他二人實在是沒公德心,在他一個單純善良的仙君麵前,上演這種少兒不宜的場麵。
他想找個地方躲一躲,躲一躲他二人,也躲一躲透心的冷風。
柴全的房間也在對麵,過不去;老道士倒是在這麵兒,就是進去了不好解釋。
“有倆人在院子裡啵嘴,所以我回不去。”
這話要對道長講起來,太難為情了。什麼是啵嘴?啵嘴是什麼?本君什麼都不懂。
這樣想想,倒是有一個話少、可靠又體貼的——
顧淵。
林信攏著手,從院子後邊繞過去,敲了敲顧淵房間的窗子:“圓圓?圓圓?”
顧淵不睡覺,夜間隻是閉目養神。
他盤腿坐在榻上,卻專心得連林信的腳步聲都聽得見。
他上前,給林信開了窗。林信把他往邊上推了推,雙手一攀,直接爬窗子進來。
動作之間,抖落下肩上細雪。
顧淵伸手摸摸他的肩:“又下雪了。”
林信拍拍有點濕潤的衣裳:“一點點。”
他回身掩上窗扇,解釋道:“院子裡……何皎他們在……”他握著一雙拳頭,豎起大拇指,兩個拇指相對點了點:“你懂嗎?我暫時回不去,所以就……”
房裡沒有點燈,隻有月光映著雪光,透過窗紙照進來。
顧淵看著他,點頭應了一聲。
林信再笑了笑:“打擾你了,你繼續修行吧,我待一會兒就走。”
顧淵再應一聲,重新坐回榻上,閉上雙眼。
卻又是專心得連林信的腳步聲與呼吸聲都聽得見。
窸窸窣窣地響了一陣,林信摸黑走到小榻的另一邊,在顧淵另一邊坐下。
沒一會兒工夫,林信連呼吸都放緩了,就快要睡著了。
晚上喝了點酒,他睡得昏昏沉沉的。
又過了一會兒,原本坐在一邊閉目養神的顧淵忽然睜開眼睛。他從懷中拿出一捆紅繩,轉頭看向林信。
他在夜裡視物清晰,林信此時用左手撐著頭,靠在一邊,麵上薄紅,眼睫微顫,想是睡得正好。
顧淵近前,將紅繩綰了個結,輕輕握起他的右手。
他二人相對而坐,所以他的右手與顧淵的左手相對。
顧淵掐了個訣,他二人兩手之間,便顯現出五條紅線——每個手指上綁了一個。
這五條紅線是林信調戲公魚的時候綁的,但他不一定記得。
顧淵忽然有些心虛,後來想想,林信給他綁了五條,他回一根,應當也沒有什麼。
黑暗裡,顧淵目光灼灼。
忽然,林信被他捉著的手往前摸了兩把,顧淵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解釋:“林信……”
林信還是閉著眼睛,原來他沒醒,隻是做夢。
而且,應當是做了什麼旖旎的美夢。
因為林信一麵摸他的臉,一麵傻笑:“好俊的魚,本君的紅線給你綁一條……”
*
林信夢回自己調戲“公魚”那晚。
那晚原該他在西山點星燈,但是他翹了班,和朋友們一起去喝酒。
幾個要好的仙君鬨到很晚,都喝得醉醺醺的。
林信右邊抱著月老的大徒弟江月郎,左邊摟著孟婆的小徒弟小孟君,活像是個昏君。
江月郎也喝醉了,抓起他的右手,從袖子裡抓了一團紅線,往他的手指上纏。
“信信啊,你這麼貪戀美色,一根紅線恐怕不夠你用的。”他一揮大手,“我給你纏五根,你看上誰了,就給他纏上,保準他愛你愛得死去活來、撕心裂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於是他的右手上,每根手指都纏了一根紅線。
林信看著自己的右手,笑了兩聲,然後舉著右手,四處找自己的仙友們。
“小孟君,我們綁一根?”
孟婆的小徒弟小孟君拿著酒碗,半碗禦酒,潑在他的衣襟上。小孟君笑道:“你又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