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入了秋。()
原本南華老君給林信放了一季的假,假放完了,小星官林信就得回西山低桑枝去值夜班。
因為他夜裡要工作,師祖便給他放了假,讓他不用再來天均峰伺候了,假期不定。
這日傍晚,林信坐在簷下,正捧著那件永遠都隻有半條魚尾巴的衣裳,慢悠悠地繡花兒。
他架著腳坐著,腿上趴著三隻小貓。
小貓們睜不開眼睛,都是昏昏欲睡的模樣。
而三隻小貓裡,小奴的睡姿比兩個哥哥差得多。他兩隻前腿扒拉住林信的腿,後半邊身子都要掉到地上去了,整隻貓被拉得長長的。
眾所周知,貓是水做的。
林信輕歎一聲,把“這條水”從地上撈起來。幫他調整好睡覺姿勢。
總之,歲月靜好。
蠻娘在廚房裡喊了一聲:“仙君,讓他們起來了,省得晚上睡不著。”
林信應了一聲,然後抖了抖腿,對三隻小貓道:“起來了,起來了,你娘叫你們起來了。”
三隻小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腿。
“彆耍賴了,快起來……”
林信伸手要推他們一下,然後就被三條貓一起拱了拱。
他呼吸一滯。
“好好好,再睡一會兒。”他轉了個身,背對著廚房,坐得筆直,“我幫你們擋著。”
讓他們再睡了一陣子,蠻娘端著木托盤,從廚房裡走出來。
“仙君快些吃,等會兒就要去值班了。”
蠻娘將木托盤放在林信麵前,將盤中點心都擺了出來。
林信低著頭繡魚:“仙君不用吃飯的。”
“仙君不用,你用。我還不知道你嗎?每天三頓,一頓下午茶,一頓夜宵,頓頓不落。”蠻娘朝三隻小貓拍了拍手,“過來,讓仙君吃東西了。”
林信將手裡的衣裳放到一邊,佯怒道:“吃,吃就是了。”
他捏起一塊點心,先揉碎了,喂給三隻小貓吃。
“就因為阿姐總叫我們吃,我前幾天帶小奴出去,江月郎竟然問我,從哪裡弄來的小豬。”
蠻娘便順著他的話:“快到冬天了,是該養些膘了。”
“不是真的小豬!”
雖然小奴和小豬,隻差了一個字。
蠻娘歎道:“阿姐過幾日就嫁了,還能再照顧你幾天?想想你這個仙君,竟然連飯也不會做,難道要天天找你的朋友蹭飯吃?”
“我也沒這麼差吧?”林信辯駁道,“再說了,阿姐嫁後,我就去守缺山和師兄們一起住了。”
“我就怕這個。你要是和師兄吵架了呢?要是吵著吵著,又打起來了呢?你法術又使不好,要是被暴揍一頓怎麼辦?到時候胳膊腿兒滿天亂飛,想想就……”
林信接話道:“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想想剛遇見仙君的時候,我帶著他們三個,被雷劫追著跑,狼狽得很。仙君從天而降,真就像個仙人似的。結果……”蠻娘低頭忍住笑,“我原以為,跟著仙君,日後定是吸風飲露了。結果仙君就跟這三個孩子一模一樣,看起來精明得很,但還是要人照顧的。唉喲,叫我怎麼放心的下?”
林信解釋道:“我原本能一個人活得挺好的,後來當了皇帝,又成了仙,就不行了。”
蠻娘笑了笑,轉頭瞥見林信在繡的衣裳,看了兩眼:“仙君這幾日都在繡這條魚,大概再繡兩日就可以拿給顧仙君了。”
林信一邊吃點心,一邊道:“我不打算給他了。”
“為什麼?”
“我繡了這麼久,還紮壞了十個手指頭。”林信將點心塞進口中,伸出一雙手。仙君之體,傷得不重,就是指尖有點紅,“我繡得不容易。再說,這衣裳原本是他送給我的,我要留著自己穿。”
“顧仙君比仙君高一些,這衣裳應該也大一些。你要穿,我幫你改改?”
“不用。”林信收回手,“我就喜歡穿大的衣裳。”
蠻娘輕笑,又問:“仙君,你……不會覺得仙君繡花兒,有些怪麼?”
“不啊。”林信大大方方,“顧仙君還給我織過圍巾,我繡花兒,和他五五開吧。”
蠻娘一愣,顯然也是沒有想到,下意識問道:“是嗎?”
“因為喜歡,就做了。”林信道,“不是喜歡繡花兒,是喜歡他。”
說完這話,林信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撚了塊點心,塞進嘴裡,起身回房。
“我來不及了,我去換衣裳。”
蠻娘朝著他的背影囑咐了一句:“夜裡轉涼,多添一件衣裳。”
林信應了一聲。
他換上星官的衣裳,捧著琉璃燈出來時,蠻娘已經幫他將點心打包好了。
“看你也沒吃多少。晚上顧仙君肯定去找你,和他一起吃。”
林信拿著點心,轉身出了門。
正好是仙君們各回洞府的時候,路上遇見不少朋友。
天色漸暗,林信在上司夜遊君那兒打了卡,領了今晚要用的燈油。便哼著小曲兒,執著琉璃燈,將星道上的星燈點亮。
星道很長,從東邊的魚白山,一直到西山的低桑枝。
三盞大星燈,六盞小星燈。
星光燦燦,將他暗色的衣角都鋪上一層星雲。
將到西山的時候,林信給顧淵傳了一條音訊:“圓圓,你在哪兒呀?”
顧淵很快就回複了:“在家。”
“我要到你家樓下啦,快點下來呀。”
“好。”
將最後一盞星燈點亮,林信回頭望了一眼,星道上的星燈都沒有熄滅,便放了心。
再回過頭,借著星光熠熠,他看見顧淵就站在不遠處的桑樹下。
大約是與他在一起待久了,顧淵的某些行為,越來越像他。
比如說,朝他揮揮手,然後說:“嗨。”
還有麵上忍不住的笑意。
林信走近前去,舉起手,和他擊掌。
成功會晤。
顧淵微怔,分明從前不是這樣的。
應該是新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