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不明。()
林信與顧淵兩人,並肩行在星道上,道上陰雲晦暗,將星燈遮蔽不明。
林信披著過長的外衫,懷裡抱著盛有鹽漬青梅的小壇子,轉頭對顧淵道:“這麼晚了,還麻煩你過來。”
“不要口是心非。”顧淵隨手撚起一顆青梅,遞到他嘴邊,“快吃。”
“噢。”
林信一口把青梅含進口中,抿了一會兒,才嚼了嚼,半邊腮幫子都鼓起來。
走了一會兒,有一個巡邏的仙君乘著坐騎,在他們身邊停下。
“大半夜的,在外麵瞎逛什麼?”那人定睛一看,“哦,信信和顧仙君啊。”
原來是總管仙界各項事務的南華老君。
林信向他問了好。
南華老君又道:“大晚上的出來壓馬路?外邊多冷啊。”
林信抱著壇子,興致缺缺,沒有心思與他說玩笑話。
南華老君跳下坐騎,揉揉他的腦袋:“怎麼了?明日蠻娘出嫁,你舍不得了?”
“沒有舍不得。”林信小孩子似的撇撇嘴,“我隻是越想越覺得勉強。”
老君一揮袖,將坐騎先趕回去,對林信道:“你不是老早就在我那兒看過懷虛的玉簡了嗎?”
因為林信與懷虛不是朋友,了解不多。所以,早在懷虛與蠻娘相認的時候,他就特意去找過總管仙界事務的南華老君。
懷虛是數千年前,南海的一位殿下與人間的一個女子誕下的孩子。那女子在生產時,承受不住過重的龍氣,在生產時便死去了。
而懷虛的父親,在南海另有妻小。無法將懷虛帶回南海,便托了關係,將他送上仙界。
所以,懷虛是唯一一個在仙界修行的南海蛟龍。
他沒有名字,懷虛隻是他的封號,甚至連身份也不明不白的。修行百年,登仙之後,南海才算是承認了他。不過他也沒有回南海去,而是留在仙界。
林信看過他的玉簡,簡上隻說了這麼些許。
林信對身世沒什麼偏見,反倒覺得他挺厲害的。
南華老君又摸摸林信的腦袋:“你是個好孩子,懷虛也是個好孩子。”
“懷虛才來仙界時,原本是要拜我為師的,隻可惜我不收徒。”南華老君繼續道,“他後來還想拜在你師祖廣樂老祖門下,大約是廣樂太懶,也沒有收。他就再沒有拜到其他人門下,獨自修行。”
林信點點頭。
“但他確實是個好孩子,修行又刻苦又認真。”
是了,懷虛修行近百年,便能夠羽化登仙,足見其修行刻苦,天分甚高。
就算在由仙成神的劫數中,勘不破情劫,也沒有怨天尤人,仍舊修行不殆。
先前林信沒能與他交上朋友,也是因為他總是閉關修行。
再說了一會兒話,南華老君便離開了。
正巧走過一條星道,林信指了指前麵的桑樹,對顧淵道:“過去坐坐?”
兩人在桑樹下青石上坐下,林信再吃了兩個青梅,便將壇子還給顧淵。
顧淵接過壇子,低頭看看,林信已經吃了一多半了。
他問道:“還是不高興?”
林信撐著頭:“也不是不高興。隻是想想,好像昨日才遇見蠻娘,昨日那三隻貓還那麼小小的,今日便要分開了,心裡有些悶悶的。”
顧淵往他那邊挪了挪,與他挨得更近。
林信想了想,又道:“但是想想,去年的道法大會上,小奴抱著懷虛靈君喊‘爹爹’,模樣可憐兮兮的。我又想,要是懷虛與他們能早些遇見,那就好了。”
顧淵抬手摸摸他的鬢角,沒有說話。
靜默著,坐了一會兒。
林信站起身來:“回去了,明日還要早起。”
顧淵隨著他的動作起身,幫他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我送你回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林信忽然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啞巴小美人魚,說一句安慰人的話來聽聽。”
顧淵沉吟道:“林信,倘若你先成親的話,你大概就不會有這種煩惱了。”
林信轉頭看他,一臉複雜:“罷了,等你安慰我,還不如等我自己緩過來吧。”
到了家門前,林信對他說:“天太晚了,他們都睡了,我就不請你進去坐了。”
“好,你快進去吧。”
“明日我這兒肯定都是朋友,你又一向不愛熱鬨,記得早點過來,來了就直接來找我。”
顧淵仍舊應了:“好。”
林信把身上的外衫解下來,給他披上:“你也快回去吧,你都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了。”
那外衫原本是顧淵脫下來給他的,林信隻穿了一身單衣,就爬窗子出來了。
他向顧淵道了一聲“明日見”,抱著手,縮著脖子,就要回去。
身後顧淵喚了一聲:“林信。”
林信回頭,冷得原地亂蹦:“做什麼?”
“若是有事,本君隨叫隨到。”
林信微怔:“什麼?”
顧淵認真道:“我在安慰你。”
啞巴小美人魚一開口,殺傷力極強。
林信低下頭,抹了抹眼睛,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轉身便回去了。
他回了房,爬回榻上,抱起小奴,將雲被拉過頭頂。
*
蒙頭大睡,一覺到了破曉時分。
小孟君把林信推醒:“起來了,起來了,蠻娘那邊已經在梳頭了。”
林信從榻上坐起來,抱著被子,看著江月郎與小孟君束發穿衣,發了一會兒的呆,才打起精神來,下榻換衣裳。
洗漱之後,天色尚早。
他抱著三隻小貓,靠在簷下的柱子邊等了一會兒。小孟君與江月郎陪著他,偶爾說一兩句玩笑話。
然後顧淵就來了,昨日夜裡,林信讓他早點來,他就做了最早來的那個。他把賀禮交給林信,然後與林信站在一塊兒。賀禮還是林信挑的。
林信的朋友滿六界都是,天光大亮的時候,便有友人攜禮來賀。
等會兒要背蠻娘上花轎,所以是江月郎他們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