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均峰,山崖上,石桌邊。
廣樂老祖斟酌著詞句,提筆落墨:“……林信,天資聰穎,甚得我心。將於十月廿六,入我門下,特發此貼,邀……”
筆尖一頓,廣樂老祖轉頭看去。
林信與西天來的華蓮菩薩正交流佛法——
他兩個,正蹲在地上,用石頭在地上寫字。
林信伸出一根手指,對華蓮菩薩道:“這是‘一’。”
華蓮菩薩看看地上,再看看林信,會意地點點頭,跟著他念了兩遍。隨後拿起另一塊石頭,在地上畫了幾筆,把梵文的“一”念了一遍。
林信跟著他念了兩遍,華蓮菩薩看著他笑了笑。
然後開始學“二”。
而顧淵站在林信身後,幫他把拖在地上的衣擺提起來。
廣樂老祖的臉皺成一顆泡水的青梅。
這是天均峰嗎?這整個一兒童樂園。
他低下頭,看看方才寫的“天資聰穎”四個字,忽然覺得違心。
重新提起筆,將四個字用墨塊塗黑。
學到“五”的時候,廣樂老祖朝林信招了招手:“先彆學了,過來看看。”
“噢。”
林信向華蓮菩薩比了個手勢,等華蓮菩薩又回複了他,他才走到師祖身邊。
師祖將塗抹過好幾回的紙張吹吹乾:“怎麼樣?這樣寫還可以吧?”
“自然是一切全憑師祖做主。”林信在師祖身邊坐下,忽然看見紙張上塗抹的痕跡,“塗掉的是什麼?”
“是一些……不太恰當的形容詞。”
林信也沒追究,隻是問道:“師祖還要親自寫柬呀?”
“廣發六界的文書自然要由老夫來寫。”正說著這話,廣樂老祖又改了一個小小的字眼,“還有幾個位高權重的人物,南華老君、華蓮菩薩、鳳凰、麒麟那些神族,還有……”
他抬頭,瞥了一眼顧淵:“重淵帝君。他們的柬,自然也要由老夫來寫。”
“這樣啊。”
“還有一些讓你師父寫,你有什麼交好的朋友,你給他們寫就好。寫了告訴你師父一聲。”
林信小聲嘀咕道:“我的朋友……”
“彆把所有的朋友都喊過來!”
“知道了,知道了,乾嘛喊那麼大聲啦?”林信捂住耳朵,“我和他們約好了,禮成後在我家聚,沒有讓他們特意過來觀禮啦!”
顧淵忽然道:“本君也想要林信寫的請柬。”
華蓮菩薩也抬起頭:“……也。”
廣樂老祖與林信對視一眼,林信攤了攤手,嘚瑟道:“師祖,好像是我比較受歡迎耶。”
廣樂老祖用筆杆敲他的頭:“我看你是欠揍。”他站起身,卻把林信拉走:“你過來,試試衣裳,師祖看看還有哪裡要改的。”
他回頭看看正要提腳跟上的顧淵:“帝君,我徒孫要換衣裳,您彆跟過來。”
林信朝他擺了擺手,顧淵腳步一頓,退回去,與華蓮菩薩蹲在一處。
兩個人從“一”學起。
房間裡,隔著一扇木屏風。
屏風外,廣樂老祖從衣袖裡拿出一副磨得透明的琉璃鏡,架在鼻梁上。然後拿著細繩與剪刀,準備做裁縫活兒。
林信在屏風後邊說:“師祖,這衣裳好重。”
“你拜師那天會下雪,穿厚點好。”
“師祖,這衣裳好長,拖地了。”
“你師父的太極宮乾淨得很,弄不臟。”
“師祖,這衣裳花裡胡哨的……”
“彆說廢話,穿好了就快點出來。”
林信從後邊探了個腦袋出來,眨了眨眼睛:“師祖?”
廣樂老祖抬了抬眼皮,朝他招招手:“過來,站這兒。”
衣裳是用上回林信從天織府裡取回來的布料製的。
林信將身後的衣擺團成一團,抱在懷裡,小跑上前。
廣樂老祖拽了拽他的衣袖,又扯了扯他的衣襟,滿意地點點頭:“看來我的手藝還沒有退步。”
林信忽然想起,他師父玉樞仙尊也會裁衣裳,便問道:“師祖,師父也會裁衣裳,是你老教的?”
“嗯。師傳手藝,等你正式拜了師,讓你師父也教你。”
裁縫算什麼師傳手藝?
林信一直以為他們師門裡,會有那種六界無敵的術法。
廣樂老祖站在他身後,幫他把衣帶收緊一些:“你彆噘嘴。這是本門一脈相承的、對徒弟的關心和愛護。你三個師兄的衣裳,還都是你師父做了,拿來給我改的。我單獨給你做一件,還是頭一回。”
“多謝師祖。”林信又道,“可是師父一早也給我做了,那天我該穿哪一件?”
“師祖輩分大,還是師父輩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