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疏林, 帶起簇簇的響聲。
林信撓了撓頭,似乎有些為難。
胡容才說完那話,便後悔了。
他試圖補救:“其實不是……我的意思是……”
林信站在他麵前, 沒有說話,等他開口。
身後的狐狸尾巴一掃, 胡容又道:“你不知道。早在吳國皇宮裡, 就開始喜歡你。”
“許多年前,我隨兄長至人界避禍, 殿下於亡國前三日登基, 後來帶著我們去了吳國。我們兄弟九個,兄長時常顧不上我, 我與殿下在一塊兒的時候更久一些。”
“殿下待我溫和, 教會我很多事情。我原本不知道,經受了那麼多苦難的人,也可以這麼溫柔。殿下磨平我滿身的戾氣,為人處世的道理,我是在殿下身上學到的。”
“這幾百年來, 我雖身為妖君,位處妖王, 但是我想像殿下教我的那樣。”
“在吳國的時候,兄長曾經玩笑說要把八個弟弟都許給殿下, 他們都不記得, 我對這件事……”
“當了真, 上了心。”
林信從來不知他有這樣的心思, 也從來不知,原來和一隻小狐狸待在一塊兒,那隻小狐狸有可能會喜歡上自己。
他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有些恍惚,隻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林信,你不知道。”
“我……”
胡容繼續道:“後來人界一彆,我找了殿下三百年。三百年上天入地,我幾乎把六界都顛倒過來。”
那三百年,林信還是一塊小石頭,躲在西山的山腳下,等候仙緣。
胡容自然找不到他。
可是三百年之後,貪戀美色的林信,走遍六界,編撰六界美人榜,結識的朋友,滿六界都是。
或許是造化弄人,縱是這般,胡容還是沒能早一些找到他。
“因為喜歡你,所以找了你幾百年。”
“我每次去守缺山看兄長,其實是去看你;每次給守缺山送東西,備四份的禮,其實是想送給你;和你做朋友,隻是因為我沒得選。我見過你用石頭心拒絕許多人,我同那些人一樣,要想和你站在一起,就隻能是朋友。”
“可是你的朋友太多了,你不知道。”
林信抿了抿唇角,輕聲解釋道:“我確實沒有想過你會……”
“我也不知道。”胡容卻道,“在這之前,我不知道石頭心也會有例外。”
林信問:“你想說顧淵?”
“他與你定親,定得不明不白的,單憑著一幅畫,道法大會上十來日的相處。就算你選了兄長,我也不會想不明白。我總以為,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就該到我了,但是顧淵與你定親之前,你二人才剛剛認識,為什麼?”
胡容看著他的眼睛問:“我哪裡比不上他?”
林信道:“你沒有比不上他。”
胡容下意識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是我?”
這種問題,他問林信,林信也說不清楚。
話音才落,胡容也反應過來,深吸了一口氣,對林信道:“我一時心急,不用放在心上。”
早在一開始,胡容對他說喜歡的時候,見他表情疑惑,胡容便知道自己沒戲。
方才那一番話,不過是多年來辛苦煎熬下的陳詞。
林信更不曾想到,幾百年前結的一段善緣,到如今,卻變成這樣的局麵。
兩廂對峙,他二人都沒有在說話。
林信想了想,往邊上邁了一步。
胡容見狀,立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林信解釋道:“外邊風大,回去談談吧。”
他總是這副模樣,石頭心腸。
如果從未見過他對顧淵的模樣,胡容便不會覺得這有什麼。
可他見過了。
林信拂開他的手,胡容抬眼看他,隻覺得仙君好不公平。
*
寺廟大殿裡,小沙彌輕手輕腳地走過木廊。
林信站在避風的走廊角落裡,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胡容仍舊站在他麵前,盯著他。自己的話已經說完了,他在等林信發話。
似乎是被這件事情弄得有些頭疼,林信拍了拍額頭:“我……”
“我沒有想到。”他抓了把頭發,“真的沒有想到。”
胡容藏得太深,他又是個石頭心,察覺不出。
“我不知道,你從那時候就……這麼些年……實在是誤了你。”林信實在是苦惱極了,抓著腦後的頭發,拿腦袋撞了撞身後的牆。
胡容邁了半步上前,站在他身後,喚了一聲:“林信。”
林信往邊上挪開一步:“胡容,我確實沒有想到,也……沒有想過。如果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胡容艱難地點了點頭:“我明白。”
“那就好。”林信道,“我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種事情,所以無意間耽誤了你很久,這件事情,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