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大哭一場, 拽著顧淵的衣襟, 喘不上氣, 哭累了就睡著了。
顧淵守在榻邊,後來趁他熟睡,出去了一趟。
他去了仙界西山。
林信變作凡人之後, 不方便出入仙界,便將西山交給顧淵打理。
原本想交給他三個師兄,隻是西山有結界攔著,他三個師兄都進不去;想交給師父或者師祖,結果師父與師祖也進不去。
倒是沒人想過,西山的結界,怎麼單單攔不住顧淵。
魔界兩麵可以追溯往事的玄光鏡, 一麵被林信丟棄之後, 被重淵帝君撿了回來;還有一麵, 原本在密林深處,被密林魔尊拿走了。
這兩麵鏡子,都被顧淵收在西山雲宮裡。
顧淵去了一趟雲宮, 拿起一麵鏡子就走。
外出不過瞬息,回來時, 林信還在睡覺, 隻是眉頭皺得緊。
顧淵幫他將眉頭撫平,然後在榻邊坐下。
怕林信摔著, 地上鋪了毯子。顧淵生得高大, 曲著腿坐在榻邊, 實是有些彆扭。
他拿著玄光鏡,牽起林信露在被子外邊的手,紮破他的手指,將他指尖的血珠塗抹在玄光鏡的鏡心上。
顧淵的動作輕緩,林信隻是皺了皺眉,沒有被吵醒的意思。
顧淵小心地給他蓋上被子,然後撥動玄光鏡的轉盤。
從最早的時候,林信出生的時候開始看。
他隻看了一段,便大為光火,氣得把玄光鏡倒扣砸在地上。
所幸地上鋪著毯子,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顧淵轉頭看他,他還是睡得熟,沒有被吵醒。
林信睡時解了白綾,一雙桃花眼溫順地合著,長睫輕顫。顧淵心中又氣又疼,伸手覆在他眼前,林信的睫毛便輕輕地劃過他的掌心。
又可憐又脆弱。
偏偏林信自己不這麼覺得。
良久,顧淵定下心神,重新撿起地上的玄光鏡。
玄光鏡中的往事還在繼續。
顧淵看見他在道觀裡誦經誦到睡著,看見他拿著竹杖在山裡亂轉,還認出他的那個好朋友江月郎,原來他們很早之前就認識了。
顧淵再撥了撥轉輪,鏡中畫麵一轉,便是林信被接下山,推上金殿的場景。
他拖著腳下鎖鏈,雙手高舉降書,走出城門。
鏡中畫麵隨著林信,他慢慢地走到騎在高頭大馬的吳國國師麵前。
正巧這時,躺在床上的林信醒來。
他睜開眼睛,伸手摸了摸,隻摸見榻前帷帳。
之前哭得厲害,眼睛還是紅的,嗓子也有點啞。
他喚了一聲:“圓圓?”
顧淵沒來得及看見鏡中國師的模樣,便將玄光鏡倒扣,藏在榻底,應了一聲:“嗯。”
顧淵先前在吳國皇宮看見重淵帝君的金像,心中有所察覺,自己可能就是重淵帝君。
他之前問林信,是不是重淵也是圓圓,其實有一層彆的意思——是不是他就是重淵。
重淵帝君走火入魔,便是密林魔尊。
顧淵隻知道自己可能是重淵帝君,卻不知情劫當中究竟如何,才要看清,林信便醒來了。
顧淵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林信抱著被子坐起來。他原本睡得不好,還是蔫蔫的模樣,揉了揉眼睛,就著顧淵的手喝茶。
喝了半杯熱茶,林信便拍了拍他的手,不喝了。
顧淵把茶杯放在一邊,幫他揉揉腦袋。
長發披散在肩上背上,林信垂了垂眸,輕聲道:“我肯定是上輩子殺了人。”
還能說笑,應該是已經換過來了。
顧淵幫他揉腦袋,學著林信之前哄他的模樣,淡淡道:“小可憐。”
林信失笑,摸索著拍拍他的臉,半分正經道:“你還敢學我,我不是小可憐。”
已經是傍晚了,林信睡了一下午,哭得也累,他二人都還沒說話,便聽見林信的肚子叫了一聲。
顧淵便問:“你想吃什麼?”
林信想了想,卻按住他的手臂:“馬上就到飯點了,不想吃點心。”
他的腦袋靠在顧淵的肩膀邊,有意無意地蹭了蹭。
“抱抱我吧。”
顧淵伸手把他攬進懷裡。
林信擁有的不多,許許多多的仙友,還有一個,就是比較特殊的顧淵。
果真是可憐。
*
吳國覆滅在即,有人試圖攪亂局勢,苦勸林蓁供奉越國先祖,甚至鼓動了林蓁身邊的人。
越國先祖當中,林信隻熟悉越靈帝。
這些事情裡,好幾次都提到他。
小孟君卻說,他仍舊在地府服刑。
不過,若是得了人間祭祀,積攢功德,應當可以快些輪回往生。
但是林信仍舊十分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