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假結束之後, 林信重新提起星燈,開始值班。
要做的事情不多,他在傍晚時分出門, 提著燈在星道上繞過一周,又回到西山低桑枝下,靠著樹乾睡一會兒。
直到天明。
日複一日。
一直到了秋季一年一度的道法大會結束, 這年的年假開始, 他才不用值班。
放假第一天, 他在雲宮裡窩了一天, 吃過晚飯,又抱著枕頭, 趴在榻上翻話本。
後來顧淵進來,坐在他身後, 伸手一攬他的腰, 把他從榻上撈起來。
林信總是在夜裡值班,不想麻煩顧淵,很少叫他陪著。
所以顧淵總是“獨守空房”。
此時他一雙眼眸漆黑, 眼中意味難測, 林信卻隻覺得他可憐兮兮的。
林信放下話本,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太可憐了, 來吧來吧。”
他想了想,又補道:“明天華蓮菩薩來天均峰, 師父讓我過去, 你輕一點好不好?”
顧淵應了, 偏過頭,碰了碰他的臉頰,一路向下,細細碎碎的吻落在林信的頸側。
是挺輕的,反倒是林信覺著有點癢,笑出聲來,縮了縮脖子。
之後金龍的兩隻後爪摁在林信的腰上,尾巴纏著他的一條腿,顧淵的額頭抵著他的額頭。
石頭躲在雲霧裡。
金龍用尾巴撥弄石頭上盛開的桃花,顧淵低笑了一聲,問道:“開花之後,會結果嗎?”
林信嗚嗚咽咽地說“不知道”。
事了之後,顧淵抱著他去池子裡洗洗。
池子裡水汽彌散,林信沒什麼力氣,兩隻手搭在岸邊,正出神的時候,水底一條金色的尾巴悄悄摸過來,纏上他的腳踝,把他往水裡一拉。
顧淵穩穩地接住他,同他在水裡接吻,美其名曰給他渡氣。
林信在水裡憋得慌,眼圈兒都憋紅了。
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他才終於從水裡出來。
顧淵又問他:“你會結果嗎?”
林信嘴硬,反駁道:“那你會下蛋嗎?”
才說著這話,他卻隱約聽見外麵傳來小孩子的聲音。
林信一愣。
西山外有結界,尋常仙君都進不來。雲宮外邊還有陣法,他頭一會來的時候,也找不到地方,哪裡來的小孩子?
卻聽一個男孩子奶聲奶氣地問道:“爹爹,你們在裡邊嗎?”
林信臉色呆滯。
一定是他在做夢,要不這就是他的心魔幻境。
哪有剛說到結果,“果果”就自己找上門來的?
緊接著,那男孩子又喊了一聲:“爹爹,你們在嗎?果果帶著弟弟進來了?”
林信愈發震驚。
怎麼還真的就叫果果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他在做夢,他在做夢。
林信還發著呆,便被顧淵摟著腰,帶進了水裡。
溫水沒過口鼻,林信轉頭看去,看見兩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娃娃,都穿著桃色的衣裳,手牽著手走進來。
兩個孩子探著腦袋看了看四周。
林信被顧淵按在池底,水上沒有任何波瀾。
還是放在說話的那個小男孩兒,他說:“看來爹爹不在這裡,弟弟,我們去其它地方看看吧。”
兩個孩子走後,林信推開顧淵,“嘩啦”一聲,從水裡站起來。
他站在顧淵麵前:“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
顧淵也不惱,抱住他,碰碰他的額頭:“不要生氣,還有一個,不要氣壞了身子。”
“哈?”
林信直覺不對,連忙入意識界去看。
他的本心石頭上,長著的那朵桃花不見了,變成了一顆小小的、尚且青綠的——
桃。
難怪方才那兩個孩子穿桃色衣裳呢。
事發突然,林信隻罵了一聲,便眼前一黑,倒在顧淵懷裡。
*
原來是林信趴在榻上看話本,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做了個古裡古怪的夢。
那兩個桃色衣裳的孩子,還有他本心石頭上的青桃兒,全都是林信夢裡的東西。
顧淵發現他睡著了,也沒有把他喊醒,幫他把話本子收起來,解了衣裳與頭發,再把他的姿勢擺好一些,蓋上被子,就讓他安心去睡。
放下帳子的時候,他聽見林信說話。
“顧淵……”
顧淵的動作一頓,倘不是他雙眼緊閉,顧淵還以為他是在喊自己。
林信繼續說夢話:“混賬東西……”
顧淵皺眉,放下帳子,靠近了,想再聽聽他接下來說些什麼。
隻聽林信又道:“我不要了,不要了……”
顧淵麵色稍緩,大約知道他夢見什麼了。
如果是這樣,他可以理解林信罵他“混賬”,畢竟他醒著的時候也沒少喊。
最後林信嗚嗚地哭道:“我不要結果了。”
顧淵有點不明白了,什麼結果?結什麼果?
林信大約是魘著了,顧淵抬起手,剛想把他叫醒,他自個兒就猛地從榻上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