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淵心口一跳,順勢問,“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回京?時間緊,難不成就這幾天?”
譚江月點頭,“祖父的信到了,叫我們回去呢。祖父曾是京兆尹大人的老師,太守不會不給祖父這份麵子。再說了,我們本就姓江,譚家豈有強留我們的道理?
”
驚喜來得太快,穆淵抱著寢衣不肯進淨室,“姐姐,祖父的神智清楚了?”
“時好時壞,清醒的時候寫了這封信。”譚江月說完,便推著他去沐浴。
而後回到床邊,從枕下拿出那封信來。
這信,其實是她寫的。
兩個月前,她剛回到這個年紀,對著銅鏡淚流滿臉,而後準備筆墨,顫著手寫下這封信。誰也救不了她,她隻能自救。
她仿了祖父的字
跡,寄信到京城,信上交代老宅中的仆人幫忙再把信紙寄回來。
這樣,信封上便有了京城的郵驛蘸印。
……
穆淵洗得很快,出來時帶著一股溫暖的潮氣,他穿著譚江月的寢衣,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角。
“年年,過來。”譚江月笑著拍了拍床榻,手裡的信並未放下。
穆淵坐到她身邊,隔了半臂的距離。
“你看,祖父想念我們了呢,讓我們月底前就出發,到京城剛好是開春的時候,好帶我們去京郊踏青。”譚江月眼裡都是笑意,仿佛真有其事。
“以前爹爹也帶我們踏青,拿上了自製的風箏,去城門附近吃一碟鍋貼,豬肉韭黃的餡兒。”
江回那樣溫雅書生氣的人,坐在鬨市當中,背後都是京城百姓嘮閒嗑的聲音,還有鍋裡滋滋啦啦的油沸聲。
當時隻道是尋常。
“姐姐,這是什麼?”穆淵用下巴指了指從信紙裡掉出來的一張花箋。
上頭都是彎彎曲曲小蝌蚪一般的文字,穆淵知道那是梵文,卻不知其意。
譚江月附身那張花箋撿起來,避而不答,“姐姐沐浴去了,年年可以自己看看祖父的信。”
她走到梳妝鏡前,將花箋收進了抽屜裡。
這其實是梵文寫的‘邀請函’,底下是高僧慧音的法號。
她並不知道這位高僧的筆跡,便寫成了梵文,以免有人起疑。
譚江月轉身去了淨室。
上一世的正月三十,不知是哪裡傳來的小道消息,說是有高僧秘密前來南山多羅寺,於是一眾百姓慕名前去,結果一並被埋在了深雪之下。
譚江月就著此事設下陷阱,隻要老夫人信了這張邀請函,以她霸道的性子,必定會清道前往,到時候不會有一個無辜的百姓因此喪命。
跋扈一生,最後倒也能做件好事。
淨室裡,嫋嫋的霧氣籠住了譚江月的眉眼。
再返回臥房時,發現穆淵已經歪在床榻邊上睡過去了,萍姑大抵擔心他著涼,往他身上蓋上了錦被。
屋裡的銀絲炭燒得正旺,桌案上的香爐騰起嫋嫋的暖香,屋裡盈滿了溫和醇厚的氣息,半大少年的臉蛋埋了一半在被子裡,露出的上半張臉白裡透紅,眉眼乖巧至極。
他大概真的累了,才會這麼快入睡。
譚江月有些記掛他背上的傷,不知該不該叫醒他上藥。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男孩柔順的鬢發,之前層次不齊的墨發已經修剪得齊整,軟軟地貼在頰側,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叫人看不見他眼裡的清冷與聰慧,從而顯出白日裡沒有的軟糯來。
“唔……”男孩在夢中咕噥一聲,臉蛋無意識往她指尖蹭了蹭。
譚江月心裡軟成一灘,隻覺得自家弟弟怎麼這樣可愛。
他的口鼻掩在被子裡,隱約像是在說夢話,嗚嗚的叫人聽不清。
下著雪的冬夜裡,在溫暖的被窩裡睡著,再是警醒的人都該放鬆戒備。譚江月想著,這時候或許能聽到年年的真心話。
他究竟認可並喜歡她這個姐姐了沒有呢?
譚江月將他的被子往下稍稍扯了扯,湊過去一聽。
男孩蹭著她的指尖喊,“娘……”<,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