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觴緩緩路過一個拐彎之處時,似乎是有些許要停下來不再往前的意味。
不禁有學子開始起哄,開玩笑地高聲喊道:“停停停!”
然而這觴似乎也隻是跟他們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一搖一擺晃動身體,又繼續往下漂浮過去了。
看著這觴慢慢遠去,剛剛那位置前的學子才放下提起的心。
“嗐,嚇死我了!”他此時也樂得跟同伴調侃,“不好意思嘍,這觴看來不怎麼待見我。”
這觴此時就如同一隻小船,靜靜地飄在水麵上,不論周圍的學子如何期望,它都仿佛自成一畫,置身事外。
伴著這悠揚清越的笛聲,著實有一番清雅意境。
在眾人的灼灼目光注視下,這觴慢悠悠地停在了謝臨風身前,打著轉兒,不再繼續往前漂浮了。
“行!我來!”謝臨風也沒想到自己會頭一個被這觴青睞,不過看著大家臉上善意的笑容,他也爽快地從水麵上撈起這觴,一口乾了裡頭香甜的酒水。
見謝臨風一番動作落落大方,大家都很是欣賞。
“那謝賢弟是要作詩?還是要作畫?”孟正青笑眯眯地問道。
“我舞劍!”謝臨風揚了揚眉,瀟灑地說道。
他今日特地帶了自己的劍出來,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聽到謝臨風說要舞劍,眾人十分驚訝。畢竟大多數學子雖然琴棋書畫都略懂,但是懂劍的人並不多。
一時間,大家都有些期待起來。
吹笛子的淺藍色長袍學子此時也停下音樂,笑著說道:“要不要我給你伴奏?”
“麻煩了!”謝臨風朝他道謝。
音樂起。
劍若霜雪,周身銀輝。
長劍如芒,氣貫長虹。
謝臨風動作輕盈如燕,伴著這清悠的笛聲,一招一式,他手中的劍如白蛇吐信,又如遊龍穿梭。
衣袂翩躚,一舞劍器動四方。
他背後是秋意盎然的連綿群山,蜿蜒盤旋的潺潺清溪。
夾岸翠竹拔節挺立,亦如清姿卓然的舞劍少年。
一曲完畢,收劍入鞘。
眾人才反應過來,紛紛鼓掌叫好。
謝臨風笑了笑,重新往觴裡麵倒了酒,將這觴從上遊處放入溪水中。
下一
輪遊戲又開始了。
漂浮著的一觴美酒,繼續尋找有緣的雅士。
山溪像青色的綢緞一樣環繞著蘭亭,酒觴好似青色綢緞上滾落的一顆珍珠。
一輪輪過去,有人舉杯暢飲,有人低頭吟詩,有人援筆而書,有人興而作畫。
可謂是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
此時文豪紅包群的大佬們也對於這一次的秋日宴交口稱讚:
蘇軾:有意思!
蘇晏:你們這秋日宴頗有魏晉遺風!
曹植:植也想起了當年和親友一同赴宴、把酒當歌的好時光。
曹植:為歲月乾杯.gif
李白:曲水流觴,快哉快哉!
李白:曠達蕭散,人生樂事!
杜甫:這讓我想起了王右軍的那篇《蘭亭集序》。
杜甫:“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杜甫:雅人深致,筆情絕俗!
曹植:逸少曠達人也!
朱熹:王右軍積極入世的態度,在當時那崇尚老莊、喜好虛無主義的清談氛圍中十分不錯了。[微笑]
蘇軾:真想見見那有“天質自然,豐神蓋代”之名的天下第一行書。
......
蘇晏倒是運氣很好的一直沒有被這觴點中過。
許多輪遊戲過後,大家醉意朦朧,遊戲也逐漸漸入尾聲。
“最後兩輪了啊!”孟正青笑著宣布道,他的臉頰也有些泛紅。
孟正青今日被這觴關照了四回,將梅蘭竹菊都詠了個遍。
“好咧!”學子們應道。
蘇晏正覺得今日怕是沒有自己的發揮的時候,這一觴美酒仿佛窺探了他的心思一般,竟然緩緩地停留在他身前了,悠悠地在那清澈的水麵上打著轉兒。
“可終於輪到你了!”宋子修笑道。他今日也被這觴點了好幾次,對於蘇晏一直沒有被觴命中嘖嘖稱奇。沒想到,這就來了,他笑著看向蘇晏。
蘇晏有些意外,輕輕嘖了一聲。他從水麵上撈起這觴,喝了裡頭香甜的酒水。
這酒雖然量少,但是濃度卻挺高,一杯酒下肚,蘇晏白皙的小臉上也飄上了殷紅的淡彩。
“在下才疏學淺,讓我賦詩怕掃了大家的雅興。今日的秋日宴使我想起了之前有幸看到過的一首七言絕句《秋詞》,願與諸君共
賞。”蘇晏一時半會想不到什麼出彩的句子,隻得歉意地說道。
眾人倒是也不惱,灑笑一番,紛紛點了點頭。
蘇晏對著大家行了一禮,沉吟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他的少年音格外好聽,字正腔圓,清清朗朗,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好詩!爽朗明快!”
“妙極!此詩以風骨見長!”
“好一個‘我言秋日勝春朝’!大氣!”
“‘便引詩情到碧霄。’這說的不就是咱們今日的秋日宴嗎!哈哈哈!甚妙!”
“這詩將這高雅閒淡的情韻吟詠得淋漓儘致!”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妙啊!”
學子們一麵念叨著這首詩,一麵和旁人分享著自己對於這詩句的體悟。
見眾人心情不錯地品鑒著這首詩,蘇晏鬆了一口氣,這關算是勉強過了。
然而,這觴確沒打算放過他。
當蘇晏重新往觴裡麵倒了美酒,從上遊放下,等他回到原來的位置不久後,便發現這觴居然又施施然飄到了他的麵前。
蘇晏盯著這悠閒地打著轉兒的酒觴,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蘇賢弟!這是緣分呐!”孟正青也哈哈笑道。
“對!怕是這酒觴對你剛剛的詩句不滿意嘍。”譚明誠也調侃道。
蘇晏一邊從水裡撈出這觴,喝完了裡頭的酒水,一邊想著這次怎麼辦。難不成繼續賦詩?
他突然想到了剛剛文豪紅包群裡的大佬們品鑒過的《蘭亭集序》,心裡有了主意,他在群裡問道:
蘇晏:幾位大佬!
蘇晏:狗狗崇崇.jpg
蘇晏:你們可有興趣為這次秋日宴的《流觴亭集》作序?
蘇晏:相信你們定能寫出不亞於王右軍的風雅文章!
蘇晏:我jio得可以.jpg
蘇軾:我來!
李白:白也!
曹植:那植就期待二位兄弟的絕妙文章了。
蘇晏看了眼群裡的消息,心裡美滋滋,成了!
他故作鎮定地望了一眼湯湯流水,微微一笑,對著眾學子道:“今日秋日宴,誕生了諸多好詩佳句,不如將這些詩篇彙集起來,出個《流觴亭集》可好?”
“我與那鬆竹齋的小東家相識,等這《流觴亭集》印出後
,贈與諸位前輩和同窗。”蘇晏在謝臨風他們投過來的調侃眼神裡麵不改色地說道。
我自己就是鬆竹齋的小東家,我認識我自己,沒毛病。
蘇晏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認識兩個文章作得極好的前輩,願為這《流觴亭集》作序。”
眾人欣然點頭,這鬆竹齋可不就是夫子們說的那即將要出版“雲山密卷”的大書坊?
沒想到蘇晏還認識這鬆竹齋的小東家。
若是他們今日灑笑山林、吟詠賦詩的詩作文章能集結成冊,這《流觴亭集》倒也是一樁雅事。
秋日宴就這麼在大家意猶未儘中落幕了。
第二天,蘇晏搭乘馬車去鬆竹齋,想要先去問問店裡是雲州當地人的掌櫃和店小二們,看看要去哪兒尋一把合適的古琴。
“小東家若是要尋一把上好的古琴那可不容易。”鬆竹齋的曾掌櫃摸了摸胡須。
“找個好的製琴師傅實屬不易,更何況這木料的選擇也要看機緣巧合。”曾掌櫃微微皺眉,有些為難地說道。
“不過,可暫且去城西的金石樓裡看看,若是仍沒有滿意的古琴,可請那金石樓的掌櫃幫忙留意留意。”曾掌櫃思索了一會,如此說道。
小舅舅柳楷瑞則是安慰蘇晏,若是沒有滿意的古琴,等他回京後再去尋京城裡有名的製琴師傅給蘇晏量身定做。他也會找生意上的夥伴幫忙尋找合適的製琴木料。
蘇晏點了點頭,謝過小舅舅。他此時也不是很著急要儘快找到一把滿意的古琴。
這一旬的樂課上,另一位選擇古琴的學子跟蘇晏抱怨經義的課程愈發有難度了,他不知道下一旬還要不要來上這樂課,大概率是不來了。
若是之後隻有蘇晏一人選了這古琴,也不愁上課的時候沒有琴用。
柳楷瑞帶著蘇晏來到了雲州的金石樓。
根據曾掌櫃的說法,這是雲州最大的琴行了,各種樂器都有售賣。
金石樓的店鋪非常寬敞,店裡人也很少,此時隻有幾個在一旁歇息的店小二。
見著有客人來了,他們忙迎接上來。
“兩位客人可是要買什麼?”小二問道。
蘇晏簡單地講述了想買一把手感不錯的古琴。
小二聽罷點了點頭,帶著他們來到了金石樓
的二樓,從一個烏黑的嚴實大匣子裡取出了一把古琴。
平心而論,這是一把很漂亮的古琴,形飽滿,黑漆麵,外表美觀,琴音透澈。
但是蘇晏就是感覺還缺啥了點什麼,就是隱隱約約差點兒意思。
店小二見蘇晏試過後並不是很滿意,便小心地將這把古琴收好,隨後又取出了另一把蛇腹斷紋的古琴,那琴底頸部還刻著“春雷”二字行書。
“這可是咱們金石樓師傅的得意之作,喚作‘春雷’。可以稱得上是鎮樓之寶了!”店小二揚起一個自豪的笑容。
“我是看您二位穿著不凡,有足夠的銀錢買下這‘春雷’古琴,才拿出這把琴的,尋常客人可是沒這個運氣了。”店小二突然看了一眼小舅舅柳楷瑞,恭敬地問道:“您是這鬆竹齋的柳東家吧?”
柳楷瑞挑了挑眉,笑道:“你小子眼力不錯。”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那日鬆竹齋開張,我還去捧場抽了湊熱鬨呢!”
他繼續說道:“咱們製琴師傅在那春寒料峭之時,去雲山的深山老林裡聽風吹樹木的聲響,從中辨取造琴良材,就這樣,製琴師傅去了數十天,才找到了這一塊滿意的木料,製成了這麼一把‘春雷’。”
“獨一無二,絕無僅有。”店小二強調。
蘇晏試了試這把“春雷”,琴音空蒙,有如江河入大海,又有如淺溪分石。
蘇軾:好琴!
蘇軾:這和我家中的“雷琴”有異曲同工之妙了!
蘇軾:快快快!
蘇軾:晏哥兒快點把這把“春雷”古琴發個紅包給我!
***
今日蘇晏從雲山書院出發下山的時候,想著群裡的各位大佬應當對於這古琴十分有研究,就在群內詢問有沒有大佬可以幫他選擇古琴時提供參考。
蘇軾自告奮勇地要當他的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