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把古琴,而且會是一把與他極其契合的古琴。蘇晏還未掀開這雲錦,心裡就有一股強烈的念頭。
他走近,如玉般白皙的手指掀開了覆蓋著的精致雲錦。
下一瞬,蘇晏大大的杏眼亮了亮。
他看到這把琴,心中第一反應就是——“流霞”古琴。
這把古琴光澤均勻,發出一股內斂柔和的光芒。它是並不常見的花色漆麵,底色是漂亮的原木色,但是上麵有一縷縷如同天邊流霞一般的淡色木紋,細膩潤和,層次豐富。
這木紋是天然生長出來的,形態飄逸。蘇晏盯著這古琴看久了,仿佛看到這木紋流動了起來,流光溢彩。
他的手也忍不住放在了這古琴上。
纖細修長的手指撥動著琴弦,悠揚清越的琴音從中緩緩流淌開,飄蕩出這精美的湖心亭,在湖麵上盤旋,應和著湖底汩汩流淌的水流。
蘇晏隨意地彈奏了以往熟悉的曲目找了找手感,隻覺得這琴格外懂他的心思,表情達意絲毫不差。
他心裡欣喜,開始練習起係統給予的《雁落平沙》琴譜來。
第一遍的時候,蘇晏彈奏的並不熟練,腦海中的畫麵並不流暢,一幀一幀卡頓著。
然而蘇晏也不氣餒,一遍遍練習著,他全身心沉浸在這琴音裡,越彈越熟練,水墨畫場景的轉換也流暢起來。
然而還是少了些什麼。蘇晏的雙手離開這古琴,在心裡思索著。
此時他並未觸碰這古琴,卻有一股極細微的渺茫琴音傳來,而且彈奏的恰恰就是他這《雁落平沙》。
蘇晏突然意識到,這約莫就是係統所言的名師指導,他閉上眼睛,側耳傾聽。
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鴻雁來賓,雁行和鳴,倏隱倏顯.……
蘇晏仔細體會著這名師的琴音,領悟著他音樂裡的意境,若有所思。
當這琴音停息之後,蘇晏仍然閉著眼睛在腦海裡回顧分析著。
半晌,他才重新撫上這琴弦,這次的琴音果然比之前層次更為豐富,意境更為悠遠。
有微風拂過,鑽進亭台,碰到蘇晏衣擺時似乎也不自覺溫柔了下去。
蘇晏沉浸在對於琴音的感悟之中,直到手中的古琴倏地消失,才發現自己
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房間裡。
不過此時他白皙的小臉上揚起了滿意的笑容。
第二日一大早,蘇晏早早起床,梳洗穿戴,待他吃過早飯後,拿上吳夫子交代的信件,坐上馬車,前往南望舒大師的府邸。
南府坐落在僻靜的京郊。宅院大門的門額上嵌有“南府”的石刻,字跡蒼勁有力。大門的左右兩側佇立著威武的石獅子。
蘇晏下了馬車,將拜帖遞給門房,被領進了門,有一相貌清麗的丫鬟領著他去見南望舒大師。
蘇晏跟著她穿過布置精美的院落。
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院裡種了不少常青樹,冬日裡也依舊是佳木蘢蔥。一條小溪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俯而視之,清溪潺潺。
蘇晏路上有碰到少數仆役,他們麵上精神飽滿,動作間禮數周全。
丫鬟領著蘇晏走近一道翠竹簇擁的石拱門,蘇晏還沒步入其中,就聽見一個年輕的聲音自信地說道:“並非易某誇大吹噓,這流霞古琴非我莫屬!”
?!
真的被朱熹大佬說中了!
南望舒大師邀請的果然不隻是他一人。
蘇晏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來的夠早了,沒想到還有人更早地到達了南府。
若是沒有昨日的練習,蘇晏還會有些忐忑不安。但是在“虛擬練琴室”呆了足足八個小時以後,在不見身影但是厲害至極的名師教導下,他自覺對於這《雁落平沙》曲目,已經掌握了火候。
不過這人倒是極為自信,對手都沒有到場,就口出狂言,也不可小覷。
蘇晏腳步未曾停頓,直接步入了這石拱門,穿過一條回廊,到達了一個清幽秀麗的水榭。
這水榭四麵開敞,視野寬廣。臨水的一麵,設有欄杆和飛來椅,有一位頭發、胡須都花白的老人憑欄而坐。
而老人麵前的是一位身著金絲暗紋灰狐皮裘的少年,看著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
剛剛蘇晏聽到的那句話,定然就是這通身貴氣的易姓少年所說的了。可惜蘇晏剛回到京城,還沒來得及向大哥詢問和了解這京城之中的達官貴人。
聽到動靜,這少年也轉身望向蘇晏。
儘管知道這將是和他一同競爭流霞古琴的對手,易雲生心裡還是詭異地對
來人生出了一絲好感。
他將這好感歸於蘇晏過於出色的外貌,這個迎麵走來的小少年生的過於綺麗了。
小少年看著比自己年紀更小,約莫十四五歲的年齡。身量修長瘦削,明眸皓齒,墨色的眉眼相當精致。他身上裹著的純白大氅上用銀絲線繡了祥雲紋,這雲紋不知為何在冬日的陽光下竟閃著細碎的微芒。這小少年的長發如同潑墨一樣瀉落,在兩鬢各用一根天青色的發繩將一束頭發纏起,在後腦紮著。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易雲生完完全全地撞進了小少年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眸中。
他麵色突然一紅,隨後又懊惱般地側過頭去。易雲生在心裡想著,就算你長得好看、比我年紀小,我也不會輕易地把流霞古琴讓出去的!
南望舒大師見著蘇晏,眼裡帶了一絲興味,摸著他白花花的胡須笑了笑。
“你就是我弟子在信件裡誇讚的天才少年?”南望舒大師慢悠悠地問道。
蘇晏瞧見旁邊的少年聽到“天才”一詞,猛地將原本側過去的腦袋又擺正了,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心裡暗道不好。本來見他剛剛有些臉紅,應該是曹植大佬的“餘情悅其淑美”紅包發揮了作用,沒想到南望舒大師突然給自己拉了一波仇恨。
在這麼一個心高氣傲的少年麵前說另一個同齡人是天才,這不是拉仇恨是什麼!
蘇晏當然不可能在南望舒大師麵前班門弄斧,承認自己就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天才,隻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謙遜地行禮問候,並將吳夫子的信件遞給南望舒大師。
老人接過來並沒有拆開信件直接看,而是朝領著蘇晏走到這裡來的丫鬟微微示意,那清麗的女子點了點頭,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