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因著蘇皇後的名聲,大家都不自覺地將姬央想成了一個徒有美貌,隻會蠱惑男人的女子,也就是俗稱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大草包。可如今大娘子心裡再沒了當初的想法,看向姬央的眼神已經從身份上的敬畏變成了對她整個人的崇敬了。
“不,五嫂是自謙了,我觀嫂嫂的小楷彆有一番韻意,卻是最難領悟的,求嫂嫂教我。”姬央起身衝著祝嫻月行了一個學生禮。
祝嫻月哪裡敢當,卻也欣喜於安樂的領悟力,同聰明人說話總是讓人輕鬆而歡喜的,何況今後能有人同她一起談書論畫,也是樂事。
大娘子也整頓了精神,在一旁專心聽著,反正她是瞧不出祝嫻月的字是多了哪一重韻意的,隻是覺得好看得緊。
“所謂的韻意,大約就是以筆寫意吧,以字舒心吧,都說觀人觀字,將自己寫進去就是了。”祝嫻月道。
大娘子聽了還茫茫然,姬央卻陷入了沉思,於她來說,寫字隻是好玩,信手拈來而已的玩意,可驟然聽得這樣的深沉之意,頓時就覺得以前的自己失之輕率和淺薄了。
良久後,姬央長身而立,衝著祝嫻月深深地作了個揖,“謝嫂嫂教我。”
姬央因慮著沈度晚上要回院子裡吃飯,練完字就彆了祝嫻月和沈薇兩人,回了北苑,去林子裡練習了每日的必修課,舞出了一身的汗來,才覺得舒爽。
姬央沐浴更衣後,以手支頤望向窗外,靜靜地候著沈度歸來。
當沈度踏著落日的餘暉走進院子時,姬央幾乎都看癡了,神采秀澈,風流蘊藉,飄飄兮如仙人臨風,便隻是瞧著,就已叫人不知饑寒為何物了。
其實姬央倒也並非隻是以貌取人之人,她初識沈度,為他的神采所撼,這是一種極不穩定的迷戀,待到車駕入冀州,看到沿途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同姬央來時司隸一帶哀鴻遍野、餓殍載道的景象大相徑庭時,姬央對主政冀州的沈度就又多了一重認知。
如果一開始姬央還可以騙自己,司隸郊外那些都是流氓乞丐,曆朝曆代皆有,便是秦皇漢武那樣的功績,也無法福澤所有黎民,但是進入冀州,姬央的僥幸之心就徹底破滅。
可惜她身在禁中,蘇皇後給她塑造的是一個繁麗的太平盛世景象,姬央在那種景象裡活了十幾年,一時如何能徹底轉換觀念,但她心裡,朦朦朧朧地已經知道了撫牧冀州的沈度的不易與不凡。
這種英雄式的崇拜和容貌的迷戀,將姬央朝一往情深的深淵裡越推越深。是以,沈度一進門,姬央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甚而提起裙角從遊廊上快步迎了過去。
如此紆尊降貴,又笑靨如花,即使心情再陰鬱的人見了,怕也要露出一絲笑顏來,何況,沈度的唇角天生帶著一分微翹,是以即使他沉肅端穆,但看著也讓人願意親近。
“六郎。”姬央輕輕喚了一聲,她的心跳得小兔子一般,兼有些患得患失,今晨沈度出去時,隻說儘量回來,姬央整個下午都提心吊膽,生怕下人來稟報她沈度有事不回了。
此刻心願得償,如何能不雀躍。
“我命人將飯菜擺在沁秋軒了。”沁秋軒是四麵敞軒的竹廬,依水而建,四周環植菊花,其中還有三、兩本名品。
竹簾卷起,軒中擺著矮桌,地上鋪著兩張象牙席,四角置有香爐、盆景、花卉等,園中更有童子在小爐前扇風煮水。
玉髓兒領著露珠兒上前,伺候姬央和沈度淨手,又絞了熱帕供沈度潔麵。
今日姬央的四個丫頭總算騰出了手,不再去大廚房取飯,用一日功夫將北苑的小廚房張羅開來,隻是依然還是沒有鋪排完整。沈家的廚子隻慣做北食,但姬央在宮裡時,吃的卻是天南地北的美食,因而廚房裡有些鍋具還不齊整,需得重新打造。這吃食上的事情,自有玉珠兒管,姬央隻是費神點菜。
不一會兒,玉珠兒領著三個侍女端了銀盤玉盞上來,一一布置好。
菜式不多,但是排場極大,且兼新穎,不過也難不倒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天南地北都闖過一番的沈度。
碧綠玉盞裡盛的是湯餅,隻是這湯餅也講究,不同於沈家的做法,而是用梅花模子一個一個印出來的,浮在碧綠的盞中,點綴了幾片粉嫩的花瓣,瞧著像畫一般。可是味道卻是借由胡椒的味兒,弄得又香又辣。
銀盆裡盛的是羌煮。旁邊的瓷盤裡放著和了羊肉做的胡餅。
沈度嘗了嘗,味道是極鮮美,“這羌煮哪裡來的鹿頭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