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旨,豈敢不尊。”沈度道。
“那就讓他們留下來吧。”姬央道,這些人已經餓得皮包骨了,哪裡還有力氣往回走,即使姬央知道這是為勢所迫,也不得不妥協,因為於心不忍。
沈度頷首,轉頭對軍師祭酒劉詢道:“分一隊人馬拿我的手令帶他們回信陽,讓葛通想法安置他們。”
“是。”劉詢應道。那葛通和劉詢皆是沈度的軍師,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那老趙頭涕泗橫流地又一個勁兒地給姬央和沈度磕頭,沈度上前扶起老趙頭道:“安心在冀州住下吧。老人家的兒子是為守護咱們王土而戰死的,若是不能安頓好你們,就對不起那些勇士的鮮血。”
沈度倒是會收買人心,一句話就讓這些喪子、喪夫、喪父的流民熱淚盈眶。
實際上沈度和葛通早就商議好了這些流民的安置之法,中州的旨意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約束力,但能借由姬央之口堵住中州官員之嘴,也不失為一樁樂事。
雖說有了安置之法,但這些人已經是強弩之末,餓得東歪西倒的,要從此處走到信陽卻是艱難,姬央立時想起了自己買的那些米糕、蜜餞,豈不正好給他們,還免得放壞了。
“把我買的那些米糕給他們吧?”姬央看向沈度道。
沈度點了點頭。
姬央似乎得到了莫大的鼓勵,趕緊叫玉髓兒領了侍衛去將馬車拉過來。
姬央先是從車裡拿出一包一包的米糕,也不論多寡地一股腦兒往老趙頭手裡塞,直到沈度輕輕咳嗽一聲。
姬央抬起頭看向沈度,不知他是什麼意思,沈度也不說話,姬央隻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出點兒門道,她舉目往四周看去,隻見所有人都仿佛餓狼一般盯著老趙頭手裡的米糕。
這些人餓太久了,一點兒米糕就足以讓他們殺人搶奪,不是為了他們自己,僅僅是為了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也會讓做母親的變成餓狼的。
那老趙頭也是個人物,要不然也當不得這群人的領頭人,他將米糕還了些給姬央,“夠了夠了,我家這幾口也要不了太多,公主還是分給彆人吧。”
其實那點兒米糕老趙頭一個人就能吃下,更不提還有他那兩個媳婦和三個孩子。
姬央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老趙頭,知道自己是思慮不周了,可這也怪不得安樂公主,她可沒有過這些經驗。
姬央往後一退,讓玉髓兒扶著她往馬車上一站,她不過略略眺望了幾息就重新跳下馬車,對玉髓兒道:“按人頭發,每個大人半包米糕,小孩半包桃片並半包蜜餞。”
玉髓兒應了是,讓侍衛將那些流民規製好,一個一個排隊,然後大聲喊著,“不要擠,一個一個來,都有都有。”
說來也是神奇,姬央那半車吃的,到最後居然剛好發夠,一個不多,一個也不少。劉詢是一路看著的,心裡隻暗自稱奇,所謂禦民之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他不知道姬央是怎麼做到均分的,若說是湊巧,未免也太難了。
沈度問姬央道:“你不是說那些藍花布要留作紀念嗎?怎麼又分給了那些孩子?”
姬央鬱鬱不樂地道:“我看那繈褓中的嬰兒連一件衣裳都沒有,眼看就要入冬了,就想讓他們能做件衣裳穿。那些布給大人也不夠分,給那些小嬰兒倒是勉強夠了,早知道當初該多買些才是。”
沈度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買再多,也不如他們自己能自給自足。”
“郎君說的是,可是這些流民要安置下來,總是需要土地的,我沿途看來也不見無主之地,他們可要怎麼安置啊?”姬央已經開始為這些流民發愁了。
沈度道:“沒有無主之地,開墾新地便是,還可以北上幽州,那裡有大片土地待墾,你不用擔心他們沒有生計。”
姬央拊掌稱善,不由又問沈度,“中州之民真的是無以為生了嗎?”
所謂疏不間親,沈度自然不能當著姬央說天子蘇後的壞話,何況她與中州還有書信往來,是以隻淡淡道:“天災**,總有不好的年景。”
其實姬央已經意識到了些什麼,隻是不願去深想,聽沈度這般說,立即笑了起來,“嗯,但願明年是個豐收年,再沒有流離失所的百姓。”
沈度敷衍地笑了笑,心裡卻想即使風調雨順,中州之民也沒有活路,苛捐雜稅、橫征暴斂,壯丁幾乎凋敝,哪裡還有人種地。
姬央的鬱鬱來得快,去得也快,到傍晚在破廟紮營時,她已經興致高漲地開始給沈度熬魚湯了。
因此行是巡邊而非打仗,所以營中帶有廚子,一應調味料還算齊全,姬央那魚湯熬得又白又鮮,令人聞著就咽口水,何況還是公主親手熬煮的。
姬央剛要將湯從瓦罐裡盛出,卻聽見廟外有喧鬨聲,她直起腰看了看玉髓兒,玉髓兒立即會意地出去看了個究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