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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詢現在已經很明白姬央的本事了,他原本就想如此建議的, 卻又擔心沈度舍不得公主冒險, 畢竟戰場上刀兵無眼,萬一傷著可就不美了。
那樣的美人總是讓人格外憐惜的。
當姬央聽見沈度要帶她去夜襲鐵樂木部時,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願意帶我去?”她很不放心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怕沈度搞錯對象。
“怎麼,不願意?”沈度斜倪姬央一眼道。
姬央跳起來一個助跑上前雙腿用力地夾住沈度的腰, 抱著他的脖子晃道:“怎麼會?怎麼會?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還從沒夜襲過呢。”姬央光是想想都覺得刺激,興奮得想尖叫。
得, 又是玩。
即使沈度對讓姬央涉險有幾分慚愧, 可看她如此興高采烈, 又實在內疚不起來。
“我帶你去可不是為了玩, 隻因天象變化無端, 帶上你是為了以防萬一。”沈度肅著臉道:“按說行軍不能帶女子, 這一次是例外,你要穿上軍士的盔甲行不行?”
“太行了。”姬央覺得沈度可真是太懂她的心了。
“嗬,彆高興得那麼早。”沈度道, 光是那盔甲本身的重量就夠姬央喝一壺的了,“既然穿著軍士盔甲,我就會以軍士來要求你,要求令行禁止,絕對不能胡鬨你能做到嗎?”
“末將聽令!”姬央氣勢足足地喊了一聲,還真有點兒模樣了。
“你還不夠資格混成將軍。”沈度打擊姬央道。
“那我要自稱什麼?”姬央問道。
“卑下。”沈度答道。
姬央跟著重複了一遍, 都覺得不如末將來得豪氣乾雲,嘀咕道:“我不要當小兵。”
“嗬。”沈度冷笑著將那套盔甲壓到姬央身上,姬央差點兒沒把腰給閃了,覺得自己腳往土裡陷了至少一掌深。姬央倒吸一口涼氣道:“這怎麼這麼重?”她平日裡看黑甲衛穿盔甲的時候挺輕鬆的呀。
“這已經是最輕的了。”沈度仗著身有武功,他用的盔甲已經是眾人裡最輕的,但也有四十斤重。
“我能不能不穿啊,這樣穿著我走不了幾步路就該喘氣兒了。”姬央求饒道。
“不行。除非你嫌命太長。”沈度拒絕得很乾脆。
“可是我有金絲軟甲。”姬央從箱底裡翻出那百年前海外小國進貢給魏朝的寶甲,可保人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平日裡這東西真的是一直藏箱底的,因著此次出門在外,也是怕有萬一,姬央才叫玉髓兒整理了帶上的。可惜那海外小國窮得厲害,這製寶甲的材料都沒湊足,隻得了小小一件,穿在男子身上隻能堪堪把胸口擋住,給女子穿倒還能將麵前的要害部位都遮住。
這也是為何姬央沒將金絲軟甲送給沈度的原因——女款的。
那軟甲沈度聽說過,真見著時他用自己的佩劍試了試,看向姬央的眼神越發覺得她不成器,“你可真是浪費東西。”這等寶物居然在她箱底壓著。
姬央由沈度幫著把那金絲軟甲穿上,“雖然叫什麼軟甲,其實也挺重的,又不太合身,穿著不好看。我平日裡沒事兒穿它乾嘛?”
不過金絲軟甲再重,也絕對超不過五、六斤,比沈度的盔甲可是輕多了。
姬央穿戴整齊後卻見沈度照樣將那四十斤的盔甲往她身上套,她連忙擺手道:“怎麼還要穿啊?”
“鮮卑人怎麼會知道你穿了金絲軟甲,見你沒穿鎧甲,自然都會先朝你招呼,你的軟甲隻能護住身上要害,卻護不住臉和腿。”沈度絲毫不在乎姬央的慘叫,給她穿好盔甲,將她抱上馬道:“你就在馬上坐著,也不用你走路。你適應一會兒就習慣了。”
哼,說得倒是輕巧。
姬央眼見自己是說不動沈度的,便轉移了關注點道:“郎君,你力氣可真大,我穿這麼重你居然輕輕鬆鬆就把我抱上馬了。”
沈度對姬央這種無聊的話根本不予理會,嚴厲地道:“坐好了,背打直了。既然穿著鎧甲,就要像個軍士,我手下可沒有這種彎腰駝背的兵。”
姬央趕緊直起背,兩個肩胛骨還向後擠了擠,把胸挺出來,可惜被那盔甲壓著,跟一馬平川的男人還真沒什麼區彆。
鐵木樂的軍隊昨日也遇著了暴風雪,是以紮營在山邊,如此可以阻擋一部分冰雪。
因著吳龍還沒有消息回來,鐵木樂雖然有些懷疑,但又覺得吳龍肯定是被風雪所阻,所以也並不太放在心上,命令將士好好休整,準備一得到吳龍的消息就整軍出發。
姬央他們是傍晚到的鐵木樂營地,兵分三路,兩路從左右夾攻,而姬央則跟著沈度的中軍繞道從山背後摸上那山頂,俯視鐵木樂營地的篝火。
那鐵木樂的人根本沒想到吳龍已經將他們全部出賣,更想不到馬場的人會主動出擊,這會兒正在生火造飯,卻突然聽得有廝喊聲從山上奔下,嚇得抱頭鼠竄,連兵器都顧不得拿。
不過鮮卑人戰鬥力素來彪悍,經過短短的慌亂後,鐵木樂很快就收拾了殘軍,但見來襲之敵當先一將銀甲泛光,一柄□□舞得滴水不漏,以他為頭,整個軍隊成一個楔形迅速插入了他的營地腹部,勢不可擋。
鐵木樂不敢戀戰,領著兵且戰且退,哪知這時卻又有軍隊從左右襲至,整個軍隊被包了餃子,中間還被斷成兩截,不能互相呼應。
這一番廝殺直殺得鐵木樂是心膽俱喪,倉皇潰逃。
姬央本是被沈度留在了山頂,又命青木領著二十個侍衛守著她。
結果不僅姬央看得熱血沸騰,便是青木他們也是手癢難耐,隻是軍令難違,卻隻能在這裡寂寞哀怨地守著小公主。
姬央低頭看了看旁邊掛著的弓箭和羽囊,這是沈度給她防身的,還特意問過她是否會射箭。
射箭麼?這都是安樂公主玩得不玩的東西了,宮中寂寞歲月長嘛。
姬央又回頭瞄了一眼青木,見他正全神貫注地看著下方的廝殺,果斷地趁其不備駕馬就往山下奔去。
青木立即就回過了神,嘴裡罵了句娘,半點不敢遲疑地追了上去。
偏偏沈度為了保護姬央,她那座下馬正是沈度的坐騎——紫電驄,聽著名字就知道馬跑得有多快了。青木的坐騎哪裡追得上。
那山本就不高,姬央很快就衝到了山腳下,虧得她還不算魯莽,並不往那腹地去。姬央回過頭朝冷得跟塊木頭似的青木道:“你們不用護著我,我待在這兒沒事兒,去幫他們忙吧。”姬央指了指戰場上廝殺的人。
青木卻不為所動,哪怕他很想去收割人頭,但冀侯交代下來的事情他總會半點不打折扣地去執行。
姬央見青木和他的手下在馬背上坐得跟木樁一般直,也不再多言,她回頭專注地看向互相廝殺的幽冀士兵和那些鮮卑人,然後開始拉弓搭箭,冷不丁地射一支冷箭過去,就能看到場中倒下一個鮮卑人。
姬央的性子雖然善良,但她的箭法卻果決得厲害,稱得上箭無虛發,若非是在夜裡,隻怕定能箭箭命中要害。
有鮮卑人發現了姬央,看她身上穿的盔甲和戴的兜鍪就知道是將軍,就想奔過來“擒賊先擒王”,虧得青木率領黑甲衛牢牢護在姬央馬前,又有那冀州軍士在後麵纏住鮮卑人,如此才保了她無恙。
如此近距離的廝殺越發叫姬央激動,手中箭越發射得勤,卻也救了不少冀州軍士的性命。
到最後鮮卑五千人馬最後隻逃出去不足兩千人,以少勝多,能有這樣的戰績,也算是大獲全勝了。
將士開始打掃戰場,清點戰利品,沈度也駕著馬緩緩地走到了姬央跟前,但他並沒看她,連掃她一眼都欠奉,而是直直盯著青木道:“你們為什麼下山?”
青木和他的屬下其實早在沈度駕馬過來時就已經跪倒在了地上,“是屬下一時失察,沒能攔住公主。”
“按軍法當如何處置?”沈度問。
“當領軍棍五十。”青木道。
“先記下,回到馬場自去領罰。”沈度道。
兩人的對話簡短到了姬央最後才插上話,“不怪青木他們,是我自作主張的,他攔也攔不住,也不敢攔我。”
“不敢攔你,攔不住你,這就是他們的錯。不服從,不勝任,難道不該罰?”沈度冷冷看了姬央一眼,遂不再理會她,徑直駕馬往前。
姬央倒是想追上去,可她身上還穿著壓死人的鎧甲,剛才連連發箭,如今已是強弩之末,連翻身上馬都困難。
姬央著急地去解身上的鎧甲,隻是越忙越亂,等她將那鎧甲解開費力抱上馬背時,沈度已經不見蹤影,大隊人馬也開始逐漸往南啟程回馬場了。
一路上天公作美,連雪渣子都沒撒一點兒,姬央的作用絲毫不顯,隻能淪為累贅,她心裡少不得有些陰暗之思,恨不能老天再來一場暴雪,也好叫沈度能理她一下。
如今姬央才知道被沈度疾言厲色地斥責都沒什麼,被他無視才是最難受的。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仿佛都進不了他的眼睛,很是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