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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遞給姬央一個“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的眼神。
姬央撒嬌地道:“其實就是走個過場。我當然願意見你的, 時時刻刻都想看到你。可是老姑姑說這是規矩, 我要是不守規矩, 她就要打我手板。”
沈度這次一連冷笑了兩聲。
樂山在門外稟道:“侯爺,馮將軍和李將軍來了。”
沈度一個眼神甩向姬央,這就是逐客令了。
姬央覺得讓沈度守老姑姑的規矩怕是難了, 所以一回北苑就跟羅女史交代了,“若是晚上駙馬過來, 你不要攔他。我同他本就是夫妻,哪有夫妻之間見個麵還要通傳稟報的道理啊?”
羅女史很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公主是君,駙馬是臣。哪有臣子想來就來的, 若公主與駙馬真是那恩愛兩不疑的夫妻倒也罷了, 可駙馬府中那般多的姬妾, 他今兒去那個院子, 明日來這個院子, 公主你將你自己當成什麼人了?”
呃,真是一針見血啊。玉髓兒在背後默默地給老姑姑喝彩, 果然還是需要有見識的女史在公主身邊的。
“可是你興出這般多的規矩, 我還怎麼同駙馬恩愛兩不疑啊?”姬央急了。
“若是駙馬對公主有真心, 隻會更尊重公主的規矩。若他無心, 便是沒有規矩,公主也依舊得不到他半分憐惜的。”羅女史道。
真是說得好有道理啊,姬央自己都快被羅女史說服了,不過她還是得據理力爭, “可我同駙馬在婚前素不相識,彼此哪裡談得上真心,自然要日夜共處以生情義啊。這才半年不到呢,興什麼規矩啊?”
“國不能一日無法,家不能一日無規。公主有心同駙馬相處,駙馬也當同此心才是。”羅女史寸步不讓。
“行行行,今日駙馬親口跟我說的晚上要過來用晚飯,我也同意了,這下總行了吧?”姬央道。
羅女史點了點頭,“既然公主這般說,臣這就下去準備。”
老姑姑有一手好廚藝,這也是姬央願意忍她的原因。
隻是姬央的話說得太滿,自己的臉被自己打得啪啪作響。試想啊,今兒沈度可從頭到尾都沒答應她去北苑用晚飯的,完全是她想當然了。
想當然的結果就是月上中梢了,也不見駙馬爺的一片衣角,姬央看著燈下麵無表情站得筆直的老姑姑,臉上真是一陣一陣的疼。
“不等了,撤了吧。”姬央擺了擺手。
“公主也不用晚膳嗎?”羅女史問。
“不用,沒胃口。”姬央有氣無力地道。
“臣記得公主在宮中時胃口是極好的,一頓飯能吃兩碗米飯,怎麼到了這裡竟然連米都不沾了?”羅女史語氣平靜地問,也不等姬央回答就又道:“皇後娘娘怕公主在外受委屈,報喜不報憂,臣離宮時特地囑咐臣每旬寄書回宮,臣自當據實以報。”
“你……”安樂公主心裡飄了些不太好聽的話,比如,“你這個老虔婆”之類的粗語,可是好漢不吃眼前虧,誰叫老姑姑拿著雞毛當令箭,仿佛萬人之上,二人之下呢。
“行,我吃飯還不行嗎?”姬央翻了個美好的白眼,這真是要管天管地了。唯玉髓兒、露珠兒等人再看向羅女史時滿臉皆是崇拜,難怪當侍女的最高境界就是混成女官啊,瞧這女史做得多神氣啊。
姬央憋悶得不行,北苑是沒法兒愉快地待了,次日起了個大早徑直往知恬齋去。
玉髓兒跟在姬央後麵滿心的擔憂,這大早晨的隻怕駙馬的早飯都還沒用,自然不可能在知恬齋,定然是在其他姬妾的苑裡,公主這樣過來不是找不自在麼?
姬央卻沒想那麼多,她“蹬蹬蹬”地走到知恬齋外,頗有興師問罪的氣勢,可在看到那園圃裡的半成品雪馬時,卻“咦”了出來。
那雪馬頭上此刻立著一個簡易的棚子,昨夜飄的雪都被那棚子擋了,姬央的雪馬還穩穩地立在這兒,並沒變什麼模樣。
姬央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沈度交代的,頓時就被取悅了,哪裡還顧得上生氣。
樂山見著姬央趕緊迎了下來,“公主,侯爺剛打完拳,正準備用飯。”
“那正好,我也沒吃呢。”姬央步履輕盈地飄上了石階,其實來時她心裡也打鼓呢,就怕沈度去彆的姬妾那兒。可沒成想他居然在,這可不就是羅女史口中的“真心”麼?
姬央脫了大氅走進齋內,吸了吸鼻子道:“好香。”她本是用了早飯的,但這會兒卻又餓了。
沈度換了衣裳從裡間出來,看著姬央道:“不是讓你彆來這兒嗎?”
姬央笑嘻嘻地上前道:“我知道你那是口是心非。若是你不讓我上這兒來,樂山早將我攔在外麵了。”
“嗬。就你機靈。”沈度譏誚道。
姬央已經先於沈度端起了飯碗,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碧粳粥,掃了一眼桌上的菜,有雪團酢、鷺鷥餅、梅花湯餅、子母饅頭、芙蓉雞子、白麵絲糕。
這般豐富可不是沈度的習慣,姬央狐疑地看了沈度一眼,伸手拿了個白麵絲糕,掰開來嘗了嘗,“這個真甜,你向來都不喜歡甜的,這是給我準備的吧?”
沈度在姬央麵前坐下,“這麼多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你怎麼知道我今早會來?”姬央往前探了探身子,她實在太好奇了。
沈度道:“以公主的脾氣,我還以為公主昨晚就該忍不住找來的。”
姬央眨了眨眼睛,對哦,她昨天晚上為什麼不過來問個明白?白白氣了一個晚上,眼底都有烏青了。
哦,想起來了。“晚上下鑰後,鑰匙就交給老姑姑了。”
沈度皮笑肉不笑地道:“公主這般淘氣,就沒翻過牆?”
呃,這個還真沒有,宮裡的牆都老高老高的,翻不過去呀。
姬央在沈度這兒用了兩碗碧粳粥,把那碟白麵絲糕全部吃了,又乾掉了那碗梅花湯餅這才“住嘴”,起身去外頭消食,繼續堆她的雪馬去了,因為駙馬爺用過早飯頭也沒回地就出門去了。
沈度也沒交代行蹤,更沒提晚上歇哪兒了,姬央不想回北苑,轉到大娘子沈薇那兒坐了坐,可也不能久坐,開了春沈薇就要出嫁了,正忙著繡嫁衣,忙著給姑舅做針線,忙著學管家,日子太充實了,越發將姬央襯得無所事事。
一圈子下來,姬央將能拜訪的人都拜訪遍了,似乎都忙得不得了不方便打攪,姬央隻得不情不願地回了北苑。
晚飯照舊看不見沈度的影子,飯後也不見駙馬有前來暖床的跡象,姬央洗漱完畢,在床上數了一百頭羊之後就酣然睡去,至半夜做了個夢,夢見沈度說,“以你的脾氣,我以為你早該翻牆過來的。”
她是什麼脾氣啊?姬央方才醒悟她何時翻過牆,了不起就是爬窗出去夜遊而已,還不至於淘氣到翻牆的地步。
當時姬央就激動了。沈度是在提示她翻牆會情郎嗎?這未免也太好玩兒了,跟曲子裡唱的似的。
姬央立即就醒了,醒了之後在床上翻騰了兩下,越想越覺得這夢做得妙,她翻身起床,看了看外麵的天色,正好聽見梆子聲,再過一個時辰怕就要天明了。
姬央利落地給自己裹了好幾件衣裳,裘袍外罩著大氅,也不管好看與否,實在是外麵太冷了。她爬窗出去,忽然記起點兒什麼,又折回屋子裡取了拂塵。
北苑的牆矮,那點兒難度也難不住姬央,隻是為何偏偏是籬笆做的,雖然景觀可人,但完全不能承力,姬央繞著圍牆走了半圈才尋著一塊大石頭,從那上麵縱身越過牆去,結果沒預計到霜打在路上的濕滑,摔得那叫一個疼喲,屁股都快成四瓣了。
姬央好半天站不起來,腳尖一碰地就疼。可此地也不能久留,巡夜的似乎已經聽到了動靜兒,姬央要麼回去,要麼繼續走。
回去肯定會被羅女史逮個正著,這回挨手板可就不是一個兩個了,姬央咬了咬牙,單腳跳地往前挪了幾步,說她運氣不好吧,卻也不算太差,在半道上撿得一根木枝,權當不那麼趁手的拐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