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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還沒亮時姬央就被沈度叫了起來, 她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 “我不要看日出,我要睡覺。”
“等會兒再回來睡回籠覺。”沈度好言溫語地道,伸手將姬央的小衣拿過來給她穿上, 伸手捏了捏正在哼哼唧唧的姬央的臉, “我讓玉髓兒進來伺候你洗漱。”
儘管已經是春天,可山上依然是萬物寂寥,姬央被沈度拉著手, 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 她一邊嗬著氣一邊抱怨沈度, “我還在長身體呢。”
沈度回頭看了一眼姬央, “你年紀也不小了。”
姬央被沈度氣得夠嗆, 小跑兩步拿頭撞在沈度的背上道:“還沒到我生辰呢,我其實還是十六歲呢。”
沈度被姬央給逗笑了, “行了, 一天不睡懶覺,不會影響你長身體的。這裡的確該再長長。”
這個流氓, 居然趁著四野無人,光天化日之下行無禮之事, 姬央拍掉沈度的手,不由好奇地問道:“沈侯爺, 你說如果你屬下知道你私底下是這樣的人,他們會不會驚掉下巴?”
沈度道:“何止是驚掉下巴。”
姬央聽了“吃吃”地就笑了起來,瞌睡蟲如潮水般退去, 爬山也就有了勁兒。
“我們是不是起來遲了,天邊都亮白了。”姬央道,她望著前方,完全看不到山頂,她很懷疑能否趕得上日出。
“沒有。就在前麵不遠。”沈度道。
轉過山埡,對麵有一個很奇怪的怪石山就佇立在原野裡。之所以覺得怪,是因為它就好似一把劍一樣立在天地間,既高且狹。
從姬央所站的地方到那劍崖之間有一條索橋,索橋沒有橋板,隻有兩條拳頭粗細的鐵鏈子,扶欄是麻編織的兩條繩,索橋在山風裡飄搖,光是看著都叫人頭暈眼花覺得快要掉下去了。
“你不是想讓我從這兒走過去吧?”姬央不確定地問沈度,然後驚恐地往後退了兩步。
沈度拉著姬央的手不許她後退,“有我在你怕什麼?”
姬央還來不及反駁,就發出了一聲殺豬似的驚呼,她覺得她變成了一隻紙鳶,被沈度拽著在索橋上狂奔了起來。若是沈度在此刻鬆手,姬央就得摔成肉餅了。
過了索橋,姬央的腳踩在踏踏實實的石頭上時,她才顧得上喘氣,驚嚇過後是不敢置信的歡喜,“好玩,好玩,好刺激啊!”
沈度道:“那等會兒你自己走回去?”
這個就不太好玩了。姬央道:“我要是掉下去,你正好再娶是吧?你這是存心不良。”
沈度嗬笑,走進了亭子。
劍崖上有亭,看著腐朽不堪,搖搖欲墜,可居然還挺立著。亭中有一個石桌,上刻棋盤,也不知道誰會那麼無聊,閒得在這兒來下棋。姬央直接就把疑惑問了出來。
沈度的手指在棋盤上摸了摸,“小時候我練功的時候用手指刻的。這亭子也是我自己搭建的。”
姬央不能因為這是沈度搭的木亭就昧著良心誇讚他,“難怪我覺得這亭子有些年生了,要塌不塌的。”
沈度將姬央拉到身邊兩人在石桌上坐下,麵朝東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太陽從遠處的山陵後露出一小彎橙色的弧形來。
姬央抱著沈度的手臂將頭搭在他肩上,兩個人並不說話,隻看著朝氣蓬勃的太陽逐漸升起,光芒從柔和而至刺眼,瑰麗的金橙色將遠處的山峰都染成了橙紅色。
姬央忽然想起來,她這輩子好像還是第一次這樣看日出呢,因為她總是在睡懶覺。比想象中的恢弘壯闊,也比想象中的美,白日裡不敢直視的陽光,在初升時卻是柔和的橙紅色的圓盤,那樣的顏色,鮮豔、瑰麗,是人力所無法渲染的色彩。
姬央這兒正陶醉呢,卻突然感覺到沈度的手在她大腿上捏了捏,她斜眼看了看沈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領悟錯了他的意思。
沈度的動作索性更大了些。
姬央道:“不是來看日出的嗎?”這樣歲月靜好的時候,她正洗滌心靈呢,還以為沈度跟她一般的感動於山河之美,可這人卻……
“嗯,等它完全升起來。”沈度道,“你看你的。”
“那你先把你的手拿出來。”姬央道。
“我覺得這樣看日出更舒服。”沈度厚顏無恥地道。
祝嫻月早起即使不看日出,也會沿著山路向上走一會兒,既為強體,也為賞玩風花雪月以利她作畫。
祝嫻月今日正在描摹東邊的劍崖,可怎麼畫都覺得在氣勢上差了許多,沒有那種孤立天地之感,所以她最近每天早晨都會到鐵索橋頭遠眺。
祝嫻月快要行到橋頭時,隻聽見風裡似乎有破碎的女聲傳來,聽不真切,她也沒放在心上,隻當是自己幻聽了,待走到橋頭剛一抬眼,卻被震驚住了。
劍崖上的涼亭裡隱約有人,雖然看不真切麵容,但並不難猜其身份。這鐵索橋尋常人哪裡過得去,就是山中樵夫也過不去,能過去的一般隻有沈家兄弟,而今在靜雲山附近的隻有沈度。
祝嫻月雖然看不到沈度和姬央的麵容,卻能看到他二人身體交疊,她的臉立時就紅透了。
這,這也太荒唐了!
儘管沈度應姬央的要求,將她的錦裘鋪到石桌上,而他的黑狐腋大氅則掛到了正對鐵索橋那一方的涼亭的柱子上,但山裡有風,而且不小,大氅晃蕩間並不能遮得嚴嚴實實。
而姬央的身子太過雪白,伏在沈度身下,被他的寶藍袍子一襯,更是奪目。
那等姿勢、那等綺麗、那等豔靡是祝嫻月所從未經曆過的,便是五郎在時,他們夫妻之事也是正正經經,規規矩矩的。
祝嫻月趕緊轉過身,以手撫著胸口對她身邊的侍女道:“我有些不舒服,回去吧。”
那侍女因為被祝嫻月擋住了視線,倒是沒看到涼亭裡的風光,又焦心祝嫻月的身子,趕緊轉身扶著她往山下走去。
走了好遠之後,祝嫻月的心跳都還沒回複。她說不上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
厭惡?肯定是沒有的。那兩個人都生得是不世出的美,在一起的畫麵,不管做什麼都叫人覺得賞心悅目。
祝嫻月甩甩頭,不願承認心底最深的那絲念頭會是羨豔。女子以忠貞為上,她竟然會有男女之思,這讓祝嫻月覺得自羞自愧。
日出東山,高照萬物時,沈度這才抱著已經睡得黑甜黑甜的姬央進了莊門。
偏生不巧,祝嫻月在園子裡正好看見他抱著姬央進來,她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姬央肯定是累壞了才由沈度抱著下山的。
祝嫻月的臉又開始發燙,再見沈度時,總覺得心境不再如從前,有些不敢直視,隻能將視線聚在姬央身上,“公主怎麼了?”知道是一回事,但祝嫻月絕對不敢表現出來,少不得要假作不知。
“她睡著了。”沈度道,“我先把她送回屋裡。”
祝嫻月望著沈度的背影,無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哎,這也太不鎮定了,就算要害羞也絕不該是她才是,可她還是忍不住臉發紅,生怕被沈度察覺到異樣。
不過沈度並未察覺祝嫻月的異樣,一來是心神都在姬央身上,二來也是顧忌祝嫻月的身份,叔嫂之間本就要避嫌。
過得一會兒,祝嫻月命小丫頭來問沈度和姬央中午可一起用飯,姬央自然是不必說了,正睡得黑甜,中午估計也醒不來,若是吵醒她,小公主肯定要發飆。
沈度自也不可能同祝嫻月單獨用飯,且他並沒有時間能在曉莊待,所以起身去了前麵當麵向祝嫻月告辭。
祝嫻月並不驚奇,如今的天下紛亂,聽說荊州、豫州群盜四起,同石遵南北響應,端看誰最先攻進洛陽了。這樣的情勢下,沈度能出現在曉莊隻為兒女私情,才更叫人驚奇。
“那公主也跟你一起走嗎?”祝嫻月問道,也不怪她有疑問,算時間安樂肯定還睡著的。
“是。”沈度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