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歡喜合(終)(1 / 2)

百媚生 明月璫 13748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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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如山倒, 姬央渾渾噩噩醒過來時,玉翠兒欣喜得直掉眼淚,可旁邊卻有個實在不怎麼討喜的小女孩兒。

果兒看著姬央道:“你真討厭, 一來就害我娘天天掉眼淚。”

“果兒。”蘇薑恰好走到門邊,厲聲喝阻了果兒, 虎著臉將她攆了出去,“央央, 你彆怪果兒, 她年紀還太小了。”

姬央輕輕地撇開頭,她母親為了果兒來向她道歉,這本就是生疏的表現。從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上天的寵兒,有最疼她愛她的父皇、母後,如今方才知曉,她的出生不過是她母親為了立足的工具,所以她母親並不在乎她父親是誰,到現在她也是父不詳。

唯有果兒、阿憨這樣的孩子, 那才是真正被人期待著來到這個世上的。

在這一家子麵前, 姬央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多出來的人, 處處尷尬。

“就算是多年不見, 可你好歹得顧著一點兒果兒的心情啊, 她還那麼小, 隻知道你為了個外人就那樣凶她,也不疼她了。”季叔在屋外抱怨道。

為不想理會蘇薑而假寐的姬央此刻扇了扇自己的睫毛,心道, 她可不就是個外人麼。

“都是你的孩子,你總得公平些,否則果兒怕是對她這個姐姐會有心結。”季叔繼續道,“還有阿憨,你為了她心情不好,連奶都少了,阿憨日日哭餓,要不要再給他尋個乳娘?”

姬央心想,這男人好生惡毒狡猾,他這樣說話,她母親肯定離她越來越遠了,姬央覺得那些故事裡所謂的奸妃大約就是季叔這種嘴臉。身為男人毫無擔當,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此刻卻來跟她爭寵。

但是姬央一個對三個,分量自然不夠,她隻能聽見蘇薑的腳步遠去。

雖說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兩個孩子鬥氣吃醋實在叫人笑話,但姬央就是忍不住,她和果兒一樣,也覺得對方真討厭。

姬央將頭埋在被子裡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好像看到沈度坐到了她的床頭,伸手擰了擰她的臉蛋,“你這個傻子,拋棄我的時候那麼絕情,到這兒來怎麼就被人欺負成個可憐蟲了?”

姬央不語,就貼著沈度的手心流淚。

“你身邊帶著那麼多鎮**,卻在這兒跟我哭成淚人,你可真夠出息的。”沈度又道。

“那我要怎麼辦?”姬央淚眼模糊地問。

“你說呢?”

沈度的樣子漸漸虛化,眼看著就要消失,姬央焦急地捉著他的手哀求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告訴我好不好?”

“你心裡知道的,央央。”沈度對著姬央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姬央一下就從夢裡驚醒地坐了起來,被自己心中的惡念給嚇壞了,她竟然希望季叔那一家三口都消失不見。

姬央抹了抹自己額頭的冷汗,擁被呆呆地坐著。

蘇薑端著藥碗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姬央呆愣的模樣,她放下托盤,給姬央理了理被角,“央央,好些了嗎?”

姬央點了點頭,這一次再沒像以前那般不搭理蘇薑,也沒有鬨騰著不喝藥,很自覺地就端起了藥碗乖乖的一口氣喝了下去。因為她心裡已經明白,蘇薑不是沈度,不會像他那樣容忍她所有的壞脾氣。一旦她發火,隻會將蘇薑往父女三人那邊推去。

蘇薑驚奇於姬央的乖順,不知她怎麼會突然轉變。“央央,怎麼了,有什麼事兒嗎?”

姬央搖了搖頭,拉住蘇薑的手道:“娘,我心裡難受,你晚上陪我睡好不好?”

蘇薑雖有些為難,但還是應了下來。

隻不過姬央要求的不是一天,接下來的很多天,她天天都在蘇薑麵前裝可憐,叫季叔日日“獨守空閨”,也算出了口惡氣。

“央央,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啊?”蘇薑終於忍不住向姬央提起了將來的事兒。

將來?這恰巧是姬央最沒有想過的問題,她還能有什麼將來呢?她的將來早就被她絕情地拋棄了。

“過一天算一天吧。”姬央無精打采地回答道。

“你不回中原去了嗎?”蘇薑萬萬沒想到姬央會這樣回答。

姬央低下頭擺弄著衣角,並不說話。她哪裡還有臉回去?

蘇薑如何能看不出姬央的心結,“回去吧,央央。你想回去的是不是?就算不為沈度,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小芝麻從小沒了娘?若沈度給他找個後娘呢?那後娘萬一有了孩子……”

姬央抬頭瞪著蘇薑道:“不會的,沈度說他這輩子再不會有其他女人的。”

蘇薑在心裡罵了句“傻孩子”,“央央,男人說的這種話你還真信啊?你在他身邊還好,你不在他身邊,他需要女人時怎麼辦?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的。”蘇薑恨不能掰開了跟姬央細說,但又沒辦法給姬央解釋男人動物的本能,這得從生理學上講起。

姬央咬了咬嘴唇,她是相信沈度的,但她母親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太失望了,總是會變的。就好似,當初她從沒想過有一日會離開沈度,甚至因著對他的失望和一點兒賭氣的心理,竟然做出過那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還差點兒就跟李鶴過日子去了。

所以即使沈度給小芝麻找個後娘,姬央也是能理解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姬央道:“就算他給小芝麻找後娘,也一定會找一個對小芝麻好的人,沈度不是好糊弄的人。”

蘇薑看著姬央道:“你對他這樣有信心,為什麼卻不肯回去?怕他不肯原諒你?”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姬央撇開頭去不說話。當然是怕的,怕沈度不原諒她,但最怕的是小芝麻不認她。

“你乾嘛催我回去?是不是覺得我打擾到你了,看見我就想起過去不開心的事情,恨不得我在海上死了才好?”姬央尖刻地道,因為不想揭開自己的傷口,就隻能轉而攻擊彆人。她說著這樣的話,其實自己心裡也很難受,先就哭了出來。

蘇薑替姬央擦了擦眼淚,“你怎麼這樣想?我自然希望你能一直留在我身邊,這樣我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但是你呢?央央,你不會遺憾嗎?”

不僅僅是遺憾,而是深徹的後悔,錯已經鑄成,難道要灰溜溜地回到中原?姬央一時半會兒還拉不下臉,也轉不過那個彎來。

蘇薑本是想讓姬央慢慢想清楚的,但奈何姬央夜夜纏著她,季叔早就怨氣盈天。

“她多大個人了,就算晚上害怕,她那麼多侍女,就不能值夜陪她嗎?阿蘇,你不要太慣著她了,到現在還是這副任性的性子,這不是為她好,這是害她。”季叔道。

蘇薑沒說話。

“她回去得越晚,就越難挽回,事情更易生變,若你惦記她,今後等果兒和阿憨年紀大些了,我們還可以回去看她。”季叔從背後摟著蘇薑勸道。

“你難道就不心疼心疼我?你生了阿憨,咱們就一直沒同房,現在又被她這樣耽誤……”季叔的聲音越說越小,漸漸有粗喘聲響起。

男色終究是害人。

姬央從睡夢中醒來,聽見濤聲時,就知道一切肯定是季叔在裡麵挑撥離間。她披上衣服,從舷窗外望出去時,她已經在海上的船上了。

沒有離彆的淚眼,就這樣被人下了蒙汗藥打包上了船,這大概是命運在報複姬央,報複她曾經給彆人下過那麼多次藥。

“公主。”玉翠兒小心翼翼又怯生生地伺候著姬央,亦步亦趨地跟著,生怕姬央一個想不開從甲板上跳下去。

然而姬央卻再沒掉眼淚,再沒有島上時的可憐小媳婦樣,現在隻是抬手理了理鬢發,淡淡地說了句,“這樣也好。”

玉翠兒不解姬央為何這般說,隻當她是說反話在安慰自己,越發地不肯離開姬央,連她用淨室,她片刻沒聽到動靜兒都要高聲問,“公主,你在不在?”

想必若姬央下一刻不回答,玉翠兒就要衝進去了。姬央好笑地看著玉翠兒道:“玉翠兒,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我還有小芝麻呢,我不能叫他也當個沒有娘的孩子。”

什麼叫也?隻一個字,就泄露了姬央的心情,到底還是意難平啊。

隻不過北之島已經是腦後的回憶,越是靠近中原,姬央腦子裡想得越多的就是小芝麻和沈度。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姬央苦惱地坐在甲板上抓頭發。近鄉情怯,怯得恨不能掉頭就走。

小芝麻要是不認她這個娘怎麼辦?沈度還能允許她靠近小芝麻嗎?薛夫人有沒有給沈度重新娶個媳婦啊?沈度又會怎麼看她呢?

走的時候那麼絕情,現在灰溜溜地被她母親趕回來,也不知道沈度還收留不收留她。姬央雙手捧著臉,差點兒沒把自己給愁壞了。

“公主彆擔心,大將軍若是知道公主回去了,指不定得多高興。”玉翠兒安慰道。

姬央又薅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悶悶地道:“我原本以為我母親看見我也會指不定多高興的。”

旋即姬央又抬起頭道:“你真的覺得沈度會高興我回去嗎?”

玉翠兒猛地點了好幾下頭分,仿佛點頭的力氣越重就越能讓人信服似的。

姬央重重歎了一口氣,“算了,不管他高興不高興,就算不高興,這回我也隻能死皮賴臉了。”姬央在心裡罵著沈度狡猾奸詐,若非他扮可憐地哄她生了小芝麻,她也就不用厚著臉皮回去求他收留了。

船走得慢的時候,姬央恨不能它可以飛起來,可當站在船頭已經能眺望到陸地時,姬央又恨船走得太快,她這臉皮還沒長出足夠的厚度來,怎麼就到了呢?

偌大一艘船靠岸,姬央又是那般引人注目,何況她身邊還簇擁著鎮**,想不惹眼都不行。

船才下錨不久,姬央都還沒下船,便已經有當地的官員上了船,後麵還跟著兩個人,抬著一個黑漆大木箱子。

姬央詫異地看著眼前個子小小,麵皮白淨,說話細聲細氣的安德海,“公公,怎知我今日會到?”

安德海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可沒那麼料事如神,隻是陛下有令,所以奴才每日都在這海邊守著,就盼望著哪天能看到娘娘的船靠岸,如今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盼著娘娘回來了。”說著說著安德海比姬央還激動,簡直是熱淚盈眶,“奴才已經著人快馬飛報陛下了。”

兩年的時光飛逝,沈度如今已從大將軍成了皇帝,而姬央也被動地從長公主變成了娘娘,這變化讓她怔忪之餘卻也沒有太多的驚訝。

“奴才這裡還有陛下給娘娘的信,每月一匣子,娘娘走了兩年零一個月,這裡整整是二十五匣,還請娘娘過目。”安德海回頭示意那抬著箱子的兩個小太監上前,將那黑漆箱子打開。

一共二十五匣書信,以紅漆封口,姬央取出一匣打開,裡麵整整齊齊地摞著二、三十來封信,信封上寫著年月日,乃是每日一封,沒有一日遺漏。

姬央看著安德海並未著急地打開信,隻是用手指輕輕摸著那匣子道:“陛下怎麼就能確定我會在這裡登岸?”中原沿海千裡,沈度就料定了她會原地返回麼?一日一封的信也是早料到了她的際遇麼?

“回娘娘,沿海適合大船登岸的地方,陛下都有派人去守著。隻是這信每月都是按時送到奴才這兒,想是當時娘娘從此地離開,所以陛下一直盼著娘娘能從此地回來。不過陛下早已有令,不管娘娘從何處登岸,這個箱子都要飛馬儘快送到娘娘手裡。”

“如今我既已登岸,那陛下有何安排?”姬央又問。

安德海道:“陛下隻命奴才將箱子送到娘娘手裡,餘後的事情一切都聽娘娘安排。陛下說何去何從,都由娘娘自便。”

姬央低下頭去,心裡有些說不出的難受。難道她還能盼著沈度不管不顧叫人將她捉回去麼?那樣她就輕鬆了,也就無甚糾結了。

何曾想過,如今這“自便”二字竟也成了傷人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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