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2005年6月東京
□ □市商業街
一級咒靈
該咒靈被一位疑似擁有咒力的少年目擊,並獨自被其引至人員稀少的地帶
狀況緊急,決定派遣高專兩名一年級生趕赴此地
……
奔跑,奔跑,不停地奔跑。
怪物尖銳刺耳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像是在愚弄注定死亡的獵物,進行一場以生命為籌碼的貓鼠遊戲。
觀月音就是即將落網的“鼠”。
樹枝刮傷了臉頰,留下一道細長的血印,鐵鏽味混搭著汗珠流淌至嘴邊,疼痛蓋過了癢意,但這種無關緊要的傷口不足以成為他停下腳步的理由。
他一邊不顧一切地逃命,一邊死死地捂著腹部,幾厘米深的傷口溢出大量的鮮血,掌心和指縫全是黏糊糊的猩紅色液體。
這是剛才被怪物的爪子刮傷的。
還好當時他反應迅速,及時往旁邊躲了一下,否則那一下絕對能把他一刀兩斷,比掰開一次性筷子還要整齊的那種。
但現在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傷勢很重,失血過多導致他頭暈眼花,如果再這麼跑下去,他估摸著自己離去世不遠了。
他還不想被安上“意外身亡”的死因!
身後的怪物還在嘟囔著著斷斷續續的詞句,和詭異的笑聲混雜在一起,恐怖片的BGM都不及此刻的萬分之一的恐怖。
“上好的棺木……躺進來吧……”
“嘻…嘻嘻…嘻嘻嘻!”
謝邀,但不必了,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應該去躺鋪著被單和枕頭的床鋪,而不是見鬼的棺材!
觀月音在心裡罵罵咧咧。
原本今天和往常一樣,給以前的學弟補完課後,他去了附近的商業街給一家料理店打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要打工到料理店關門為止,然後再去家附近的便利店值夜班。
但很顯然,一切並不順利。
商業街出現了怪物。
半米高的巨型怪物趴在料理屋的屋頂上,它身長將近兩米,如同蜘蛛般長了八隻大小不一的眼睛,但它的樣貌絕對不是存在於世界上的任何一種生物,更像是隻存在影視作品裡的異形。
他一抬頭,可怖的怪物剛好闖入視線,瞬間身體僵硬,頭皮發麻。
儘管他立刻移開了視線,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現的樣子,但已經晚了。
八隻眼睛咕嚕咕嚕地朝他看了過來。
……不妙,被發現了。
——跑!
觀月音不敢遲疑,趕緊扭頭就跑。
屋頂上的怪物從空中跳了下來,落在了他剛才站著的地方,雖然他沒有回頭看情況,但從那聲巨響可以判斷,如果他晚半秒邁開腿,他可能已經被它一屁股坐成肉泥了。
真是倒黴他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結果倒黴還帶上了好朋友離譜來做客!
他一路狂奔,往人少的方向奔去。
觀月音不知道這個怪物究竟是何方妖孽,但他不是第一次見這類玩意兒了,他似乎從小就擁有某種特殊能力,能見到這些常人看不到的怪物。
這些怪物對視線極其敏感,儘管他儘可能地避免和它們對視,但還是免不了不小心撞見的例子,隻不過大部分都不是很厲害,甚至他無意間還清除過幾個——他隻是條件反射地拍了一下衣服,哪知道就這麼消失了。
像今天這樣的大家夥,他隻在幼時碰到過一次。
把怪物引到人少的地方,這是觀月音的第一反應,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但他沒想過之後該怎麼辦。
難道他要一直被追趕到死為止嗎?
如果他死了,怪物還會回到商業街嗎?
難道沒有人可以殺掉這個怪物嗎?
他回想那次幼時的經曆,等他醒來已經在醫院了,怪物不在了,父親也不在了,但無論他怎麼和母親或者醫生描述他見到的怪物,得到的隻有溫柔的安撫。
他們堅信父親是死於意外,而他隻是被嚇壞了。
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父親為了保護自己而被怪物折磨致死,他都懷疑自己得了精神方麵的疾病。
他寧可自己是個精神病。
突然間,觀月音的背脊竄起一股涼意,他顧不得腹部的疼痛,順從直覺地用力往前一撲,樹枝劃破裸.露在外的皮膚,他從樹林裡衝了出去,落到了前方的水泥地上。
下一秒,身後的樹林被怪物的利爪斬斷了一大片,斷掉的樹木向前倒了下去,他咬緊牙關往旁邊滾了好幾圈,才勉強避免了被埋在樹乾下的悲慘命運。
手機在翻滾的過程中從口袋裡掉了出來,發出了一聲輕響。
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的手機沒摔壞。
壞消息是,他沒力氣逃跑了。
觀月音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每呼吸一下就會牽扯著腹部的傷口,疼得他冷汗直流。
怪物一步一步地朝著自己走來,絕望感不斷地加深,他敢篤定這家夥不會給自己來個痛快,否則它不可能讓他跑那麼久,完全就是把他當玩具戲耍了。
它不停地重複著:“躺進來吧……躺進來吧……”
複讀機成精了是吧?
像是被某種形容不說來的本能呼喚,觀月音伸出掌心被水泥地蹭破皮的手,強忍著疼痛抓住掉在旁邊的手機,猩紅色的血液曾在了屏幕和鍵盤上,擋住了屏幕上方的“NOKIA”標識。
他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深呼吸了一下,連牙齒都在打顫。
沒辦法了,這下他是逃不掉了。
那麼,他希望至少死前的最後一秒是在反抗,而不是在逃跑。
“嘻嘻…嘻嘻嘻…”
怪物像是在欣賞獵物最後的掙紮,又開始詭異地笑了起來。
但這些無關緊要的笑聲已經被觀月音拋之腦後了,他抱著魚不死網卻破的覺悟,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拿著手機狠狠地砸向了怪物。
在碰到怪物的前一秒,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可能不是失血過多,而是失智了。
就算撿一塊磚頭,也比手機有用吧?
……
發布了祓除一級咒靈的緊急任務後,咒術高專的兩名一年級生立刻搭車前往現場,並且熟練地拋棄了在車上哀嚎的輔助監督。
這種等級的咒靈在人流密集的商業街恣睢無忌,必然會造成嚴重的後果,但現場除了一個明顯是咒靈砸出來的大坑以外,竟然沒有任何傷亡。
“悟,我打聽了一下,剛才有個金發男生慌慌張張地跑掉了,他在這家店打工,到現在都沒回來。”夏油傑從料理屋走了過來,“他應該是能看到咒靈的,所以特地把咒靈引走了。”
五條悟盯著腳邊的深坑,圓形墨鏡從鼻梁上微微滑下一段距離,隱隱露出一雙蒼藍色的眼眸:“這不是擺明了尋死嗎?”
“嗯,但他救了很多人。”夏油傑同樣看向深坑,咒力集中在眼部,將殘留的咒力痕跡儘收眼底,“走吧,說不定還來得及救他。”
唯一的線索即咒靈留下的殘穢。
兩人沿著咒力痕跡追蹤這個迪士尼在逃詛咒,在遠離商業街的某處出現了一攤未乾的血跡,應該是被它攻擊的人類。
兩道痕跡相互交錯地向前鋪開,咒力變得更加濃鬱了。
從這驚人的出血量來看,那個好心的金發少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五條悟和夏油傑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追蹤咒靈。
他們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林,來到人跡罕至的廢棄工廠,在附近的空地上發現了那位將咒靈引走的少年。
金發少年倒在地上,他雙目緊閉,身上儘是大大小小的傷痕,其中最嚴重的是腹部那道幾厘米長的傷口,將他的衣服都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誇張得仿佛從血池裡撈出來似的。
被整齊切斷的樹乾堆在他的身側,受傷的身體如同蘸了紅墨水的畫筆那般在水泥地上勾勒出崎嶇的軌跡。
唯獨不見咒靈的身影。
夏油傑探了一下他的鼻息,非常微弱,但還來得及搶救一下:“悟,你帶他回高專治療,我留下來祓除咒靈。”
五條悟比了一個OK的手勢:“沒問題。”
就在這時,金發少年微微動了一下手指,艱難地睜開眼睛,赤色的眸子如流淌的血液般鮮紅。他抬起腦袋,這才留意到他戴上了一雙幾乎和鮮血融為一體的紅色流蘇耳飾。
五條悟意外地挑了挑眉:“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