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衡強忍著小腹的不適, 扶著幾乎昏迷的葉卿走進密林深處的一個山洞裡。
兩人狼狽得不行,雙方衣服上都沾滿了血跡,血是從葉卿身體裡流出來的, 胳膊上、腿上有不少傷口, 胸膛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刀傷尤為嚴重。
由於失血過多, 葉卿勉力帶著溫衡突出重圍以後,整個人就支撐不住了,若非有溫衡攙扶著, 肯定當場萎靡在地。
因為有葉卿擋在前頭, 溫衡身上倒是完好無損, 可是小腹處隱隱的抽痛卻越來越嚴重。
這種時候,溫衡沒有心思去顧慮這個,他將葉卿安置在山洞裡, 神色複雜地看著已經昏迷的人。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人會單槍匹馬把他從那夥人手裡搶出來, 甚至為了保護他,才被那領頭的漢子一刀劃過胸膛,這道深可見骨、血流不止的傷痕, 本應出現在他身上。
從衣衫上撕了幾塊布條,簡單替葉卿包紮過後, 溫衡按了按隱痛不止的小腹, 最後看了一眼昏迷的人,毅然決然,轉頭走出山洞。
回來的時候, 雙掌捧著不少剛剛采下,還沾著露珠的草藥,此時,天色剛明。
隨手撿了塊石頭,將止血的草藥混合搗碎,脫下葉卿的上衣,那本賬本從衣衫裡落了下來,溫衡看著此番遭遇的起因,隻覺複雜難言。
收攏心思,輕輕將草藥塗抹在傷口上,劇烈的刺痛使昏迷的人眉頭緊皺,嘴裡溢出幾聲吃痛的悶哼,然而直到上完藥,人還是昏迷著,沒有半點醒轉的跡象。
溫衡替葉卿探過脈,隻要止住血,人便死不了,可是失血過多,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馬不停蹄地做完這些,他整個人仿佛脫了力般背靠洞壁,慢慢滑坐下來,整張臉十分蒼白,雙唇沒有一絲血色,額上細細密密的全是冷汗。
坐下來的溫衡雙掌緊緊捂在小腹上,先前的隱痛此時愈發明顯,他指尖微顫,給自己號過脈,果然是動了胎氣。
此時此刻,溫衡渾身提不起半分力氣,他竭力忽略小腹的疼痛,靠在洞壁上閉目養神,至於這孩子還能不能留住……聽天由命吧,他之所以出手救葉卿,是因為這人先救了他,而且,自己先前還誤會了這人,可讓他再去尋保胎的草藥服下,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他隻答應葉卿不折騰自己的身體並生下孩子,可沒有說,會親手保下這個不被期待的孩子……
溫衡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過來的時候,小腹疼痛依舊,卻沒有落胎的跡象,轉頭往葉卿的方向望去,人也還是昏迷著。
他撐著洞壁,緩緩站起身來,單手捂著小腹,微帶踉蹌地走到洞口抬頭望天,日頭高懸中天,正是正午時分。
時值深秋,轉眼就要入冬,便是正午,溫度還是有些低,山洞裡尤其如此,林風呼呼地吹進洞裡,更添了幾分涼意。
溫衡手腳冰冷,忍不住往空閒的手上哈了幾口熱氣,轉頭看看就這麼躺在地上的人,長歎一聲,再度走出山洞。
回轉時,手裡抱著幾垛乾草,懷裡還放了幾顆洗淨的果子。
將乾草均勻地鋪在地上,隔絕了地麵的陰寒,又費力把昏迷不醒的人挪到乾草上躺著,檢查過傷口,血已經止住,許是在地上躺久了的緣故,肌膚涼的嚇人。
溫衡取出果子,本想啃一個墊墊肚子,可他小腹疼得厲害,根本沒有半點胃口,勉強吃了一個,便再也吃不下去。
想了想,索性把剩下的果子全部留給葉卿,這人昏迷著,自己吃不了東西,溫衡便將果子咬碎,掰開葉卿的嘴,用手一點一點喂進去,就跟醉酒那夜,葉卿喂他喝醒酒湯的動作一樣,不過,他用的力氣,比葉卿那時小多了。
喉結每滾動一下,就是吃進去一口,直到葉卿無知無覺地把果子全部吃完,溫衡才停下手,吃些東西,對傷口的恢複有好處。
整個下午,依舊在一人昏迷,一人閉目養神中度過。
到了傍晚,溫衡再度出去尋了些果子,又撿了乾柴,在洞裡燃起火堆,夜裡洞中溫度驟降,小小的火焰給洞裡帶來幾分暖意。
溫衡依舊隻吃了一個果子,把剩下的如法炮製,喂給葉卿。
蜷縮一般坐在火堆旁邊,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小腹疼了一天,落胎跡象卻半分不顯,雙手下意識地在微凸的小腹上揉按,試圖緩解一二,可疼得久了,仿佛麻木了一樣,一點效果都沒有。
昏迷的葉卿好似有了些反應,整個人微微地顫抖,雙唇動了動,不知在說些什麼。
溫衡來到他身邊,側頭貼近他嘴邊,一聲聲近似呢喃的“冷”傳進耳中,抿了抿唇,將指尖搭在他腕子上按了會兒,又將掌心貼在他額上探查。
發燒了……
受了重傷的人發燒是很常見的,可此時此地,退燒卻是個難題,便是外出尋到了草藥,沒有家夥什,也沒辦法熬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溫衡醫術再高明,也隻能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