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侜對著鏡子捯飭自己,臉抹黑眉毛畫粗,鼻子看上去不那麼秀挺,再點上幾顆黑痣,前世他幾乎天天要上妝,對這一整套早就得心應手。
他肉疼地從剩下的五百兩中,數來數去,最後抽了一百兩作為賭資。
希望不要輸得太慘才好。
天久賭場坐落在鬨市的一條小胡同裡,門簷低矮,一張青布掩著,裡麵卻很寬敞。越是靠近,賭徒狂躁興奮地喊聲越清晰。
孟侜皺了皺眉,格外不喜這種環境,讓他想起上輩子未進娛樂圈之前,和一群亂七八糟的人住地下室的經曆,老舊的居民樓,混亂的治安,街上每天都在上演對罵和尋仇。
他眉梢揚了揚,下一刻已然換了一副表情,臉上裝著初入賭場的好奇和躍躍欲試,嘴角半抿,兩眼放光,明晃晃告訴所有人“我有錢快來宰我”。
很快有人把他帶到一桌“十兩起押”賭桌前,這個世界賭錢的花樣還沒那麼多,買大買小為主。孟侜假意摳摳搜搜地掏出十兩放上賭桌,周圍人一陣噓聲。
熱火朝天之中,孟侜麵前白花花的銀兩越積越多,有人悄悄離開,他目光一閃,做出收手的樣子,把銀子都攏進兜裡,笑得見牙不見臉:“今天不賭了,明天再來。”
剛往外走兩步,兩個大漢攔住去路,“公子,我們老板請你賭兩局。”
孟侜搖頭:“我餓了。”
“裡麵有酒菜。”大漢說了一句就架起孟侜直接把他拖進了內堂。
孟侜嘴上亂叫著“不賭了救命啊”,眼神不斷觀察周圍的環境,試圖找出賭場的不對勁。
今日黃老板不在,看店的是一個高瘦的山羊胡中年人,山羊胡對孟侜比了一個“請”,孟侜戰戰兢兢地坐在對麵。
“真的不賭了,我媳婦還在家裡等我。”
高大威猛,晚一刻回家就要跪搓衣板的那種。
“嗯?”山羊胡眼睛一眯,孟侜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排閃著寒光的刀劍立在左側。
孟侜眼神一滯,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呆。
“賭、我賭。”孟侜肩膀瑟縮,手指顫抖,一不小心打翻骰蠱,骰子落了一地,劈裡啪啦地聲音讓他臉色一白,立刻追著骰子撿回來,生怕被罰了錢。
山羊胡滿意地看著孟侜膽小的表現,這世上也許有運氣好的新手,但絕不會在天九賭坊。
孟侜和山羊胡玩了十局,輸光了全部。他本來就啥也不懂,不過是篤定這裡有貓膩,仔細觀察了一番周圍的賭徒,讓他成功找到一個托兒,看他和莊家的眼神交流決定買大買小罷了。
他臉色煞白,在山羊胡說“今天就到這裡”時,眼裡不甘湧現,脖子青筋凸顯。
“你還有銀子?”
“沒有。”孟侜低吼。
“那就出去!”
孟侜掙紮了一下,倒在地上抱著桌腿耍賴,“不行,我不能從前門出去!剛才那麼多人看見我捧著銀子進來,我多沒麵子,以後還怎麼來!”
刻意變聲的嗓音嘶啞淒厲,簡直是對耳朵的折磨,山羊胡煩躁地揮揮手,一刻也不想多聽,示意壯漢把人從後門帶出去。
天九賭場還要開門做生意,孟侜這點要求定然會被滿足。他借著一係列出糗和耍賴,把賭場裡麵全都觀察了一遍,試圖找到一點標識。
很可惜,除了最開始那一排兵器在意料之外,孟侜隻發現這裡的工具上麵都印著黑色的銅錢,他沒見過,說不清是生財標誌還是什麼。
孟侜嘴角一勾,那排兵器已經足以說明問題。
大魏之前,王侯割據,養兵鑄銳,同室操戈,因此自開國以來朝廷便不允許私造兵器,違者以謀逆罪處,民間如有需要,需向官府登記購買。
車同軌書同文,一國之內,兵器也是統一規格,方便戰場替換。
矛一丈四尺,銊一尺六寸,刀八尺,長劍二十一寸三分,短劍十五寸二分……
薑瑤留下不少從薑家帶來的兵書,孟侜閒來便看看,裡麵有詳儘的說明。孟侜回想在賭場見到的刀劍,他第一眼便敏銳地察覺到它們不屬於任何一種規製。
如果,大魏境內出現大批量其他的兵器規格,不是有人私造,便是從外頭流入。
無論哪種,都等著向多疑的天元帝解釋吧。
孟侜他思考的時候愛溜達,順便路過薑家遠遠看了一眼,薑信正在練武。無意間經過淮王府,巍峨高牆,朱赤大門,門口的守衛如石獅一般堅韌挺拔。
腳步一頓,孟侜驟然想起一個可能,為何那天淮王會出現在將軍府?他是否參與了薑信這件事?賭場和淮王有沒有關聯?
孟侜正疑惑,看見阿娟她娘帶著她來醫館。他疾步跟上,裝作在外麵等人一般,聽裡麵的動靜。
“季大夫,我帶阿娟過來換藥。”
“阿娟她娘啊,那邊坐,稍等。”
……
“謝謝大夫,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這些雞蛋,請您一定收下……”
“淮王已經替阿娟交過,老夫豈敢收兩份藥錢?……嫂子慢走,記得五日後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