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外,長安之上,玄尊發出一聲驚呼,眯起了眼睛,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意味。
在這滴血液中,他感受到了讓他顫抖的氣息,仿佛是透過血液見到了一個男子,形影不是很真切,在與他對視。
那是道祖!
玄尊渾身一顫,即使身為天門域第一魔,此時竟然也是下意識生出恐懼之心,想要俯首稱臣。
這隻是一滴血啊!
在他身旁的慶王,神色無比複雜地看著這幕,心中卻是無比狂熱。
這就是祖境,一滴精血都能讓玄尊顫抖,懼怕!
金色血液之中散發出無儘光華,垂落而下。
隨之,驚人的變化發生了。
俯瞰長安,會發現此時已經完全被黑霧籠罩的城池之中,有無數的金光自長安的地麵上亮起,衝破那重重黑霧。
金光草蛇灰線,猶如有一隻無形的大筆,正在遊走。
龍蛇飛動,鐵畫夕照,霧靄銀鉤。
磅礴宏偉。
這就是長安城的戮尊大陣,以整座長安為陣圖,那一條條縱橫的街道為陣紋,皇宮為陣眼,天地之力為陣法力量來源。
它的啟動,耗費的是
道祖精血!
如此大陣,唯有道祖精血才能啟動。
“這是什麼東西?”玄尊無比忌憚,有些惱羞成怒,“它能威脅到我,你不是說一切安排妥當了嗎?”
“此陣在,我可無法繼續為你煉化精血,不然我有可能身隕。”
“放心,一切都在本王掌握之中。”慶王四望那籠罩整座長安的光華,看見那密密麻麻猶如繁星一般從長安各處升起的氣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卻是精光爆閃,驟然冷哼一聲。
長安之中,有四百八十座唐樓。
山外青山樓外樓。
樓高百丈。
在此之前,無人知道這四百八十座唐樓何用,為何會被重兵看守?
但是現在,他們知道了。
這一刻,四百八十座唐樓全部散發出光芒,有長虹衝出。
唐樓,即是戮尊大陣的四百八十陣點。
隻是此時,四百八十座唐樓之中,幾乎是同時發生動亂。
有人持著一柄短匕,刺進光芒之中。
隨後,唐樓劇烈顫抖起來。
一陣微風拂過。
牆傾殿塌,木屑四濺,唐樓碎裂。
人影不停濺散,煙塵四起。
天穹之上。
一柄閃著烈火的長矛從極高的地方落了下來,徑直落到了慶王手上。
灼熱的火焰從長矛中燃起。
慶王眉頭痛苦地蹙了起來。
這是武帝的肉身都無法抵擋之痛苦。
隻是
慶王緊緊握住長矛,卻不肯放手。
因為,這是力量之矛!
慶王忍受著手心的灼痛,輕輕一揮矛。
無窮的呼嘯聲頓時在天地之間回蕩。
坊市酒肆的黃布幌子在呼嘯,路旁的槐樹在呼嘯,河流旁的芭蕉在呼嘯,石頭雕成的獅子在呼吸
整座長安城都在呼吸著,呼嘯著。
長安這一片天地,赫然已經歸於他掌控。
他目光幽幽,望向那被金色光罩籠罩而住的皇宮。
“落。”慶王輕聲道。
隨著他一聲落下,那黑霧侵蝕不動的金光漸漸變淡,隨時可能消散。
皇宮之中。
夏曌一口鮮血吐出,臉色慘白如雪山。
“尊上!”安西侯大驚失色。
夏曌抹去嘴角的血跡,捂著胸口,搖了搖頭,輕聲道:“戮尊大陣,現在歸於慶王掌控。”
“現在他們是三尊了。”
“怎麼可能?”安西侯腳步踉蹌,身體顫抖。
“他找到了戮尊大陣的命竅,暫時強奪了戮尊大陣的控製權。”
“這可是道祖設下的大陣,怎麼會如此輕易被找到破綻,如此輕易被強奪?”安西侯掙紮,還抱著最後一絲期望。
“道祖很強,但陣法終究是死的,慶王為這一次準備的太久太久了。”夏曌到了這時候也已經反應了過來,此次慶王入長安,完全就是一場驚天大陰謀,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戮尊大陣很強,所以即使慶王準備如此之久,也隻能強奪戮尊大陣的控製權半刻鐘,半刻鐘之後,戮尊大陣就會重歸我手。”
夏曌環顧四周,目光在場上所有大夏修士的臉上掃過,“隻是,諸位有辦法撐過這半刻鐘嗎?”
在場之人,無人應話。
“諸位,今日便是吾履行當日之言的時刻了。”夏曌平靜地坐回龍首王座,對於即將到來的禍患無比平靜。
可底下的大夏修士卻沒有這份定力了。
畢竟麵對死亡,又有幾人能保持平靜?
絕望,想要殊死一搏有,竊聲議論甚至怪責夏曌者同樣有之。
“若不是尊上枉顧我們勸誡,一意孤行,豈會落到今日之局麵”
“女子終歸是女子,感情用事”
責怪聲由小漸大,逐漸成了主流。
這些不加掩飾的責怪聲自然是儘數落入夏曌耳裡,但她麵色依然平靜。
“與尊上同歸!”在一片的喧嘩中,作為長安衛首領,作為夏曌親信的安西侯終於平複心情,向前一步,無比堅定地表示自己對夏曌的支持。
麵對這紛亂的局麵,夏曌心情微凜,神情卻沒有什麼變化。
“既然是我當日之選擇,麵對這般結果,我無愧也無悔。”她目光掃過那一個個態度各異的大夏修士,無比平靜道。
因為這位大夏第二任尊上,第一位女尊,自上位以來,便是一副毫不在意長安城可能脫離控製的模樣。
萬年時間裡,她幾乎從未發展過自己的勢力不說,還將自己所能掌握的力量與資源,全部調往天河城。
雖然在諸多人族修士眼裡,夏曌的安排沒有任何私心,也極有必要。
但這麼多年以來,許多大夏修士都表示了激烈的反對。
因為夏曌的舉動,隻能說明她是一位好的大夏尊上,而不是一位合格的大夏尊上。
大夏尊上,既要扛起守護人族、人域的責任,也應該肩扛大夏。
將長安的力量都調往天河,長安不就變得空虛了?
可是當年,麵對那些激烈反對的大夏修士,夏曌隻說了一句話,便將所有的反對意見打了回去。
“長安不會被攻陷,若是它被攻陷,我便與它同歸。”
“我是尊上,我都不怕死,爾等怕?”
猶記得女尊說這句話時的霸氣、堅決。
在一眾大夏修士眼裡,依靠著李求敗才得以坐穩位置的夏曌,猶如小白兔一樣溫和軟弱可欺的夏曌,第一次展現出了她絕對強硬的一麵。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比誰都清楚,魔族的可怕。
魔族就是一頭怪獸,蠻荒凶獸,隻是當年被夏祖壓製住了。
可是夏道祖已經許久未出,蠻荒凶獸終有脫困,再次鼓起勇氣擇人而噬的那一天。
那時,壓抑了萬年的蠻荒凶獸,所能爆發出的凶性與力量,將是難以想象的。
天河城作為人域的生命線,它若是守不住,還談何長安城呢?
人域若是不存,又哪有大夏呢?
她比誰看得都明白。
所以哪怕無數的大夏修士提出了反對意見,反對她這種堪稱“無私”的做法,就連少數忠於她的人都委婉地提出過建議,她依然我行我素。
而慶王,也恰恰是利用了夏瞾不在意的這一點,從而在萬年的籌劃中,解決了戮尊大陣的難題。
…………
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夏瞾的決定,除了李求敗。
——她其實從未在意過大夏尊上這個位置,也從未在意過所謂的權利。
若不是為了那一份責任,她早就拋棄一切,追隨劍仙浪跡天涯了。
可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那她從始至今都隻有一個目標
功不在一時,但勝在千秋。
現在雖然不能看出什麼,但時間會證明一切,曆史會證明一切。
隻是夏曌高坐於皇位之上,猶如水波一樣的眸子仿佛穿越無儘時空,俯瞰天下山河。
她可能看不到那一刻了。
隻是即使心中無比堅定,此刻,麵對滿堂心思各異的大夏修士,極度的疲憊以及一抹隱隱的恐懼悄無聲息地浮現上夏瞾的心頭。
她恐懼的不是死亡。
而是恐懼至此之後,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盛世將傾,深淵在側,作為人族的一份子,她隻能萬死以付。
但是名為夏小小的女子也曾想過,一旦魔族之亂平息,天下安樂,她必定會立刻拋下這眾人覬覦的大夏尊上之位,漁樵耕讀,江湖浪跡。
現在看來,一切終究隻是期望。
皇宮之中,傳出一聲女子幽遠的歎息。
歎息之中並無怨氣,隻有長長的遺憾。,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