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忍不住又一次目光追隨著靜姝而去,即使昨日已經看過,可是今日重溫便又覺得更添了幾分韻味。
要看著舞曲已經近了尾聲,康熙正要靠回去,去不想,下一秒靜姝那纖細欲折的腰像是蘊了不知多大的氣力,將整個人繃成了一張弓。
隨後,足尖輕點,躍入空中,以一種難以言說,飄渺若仙之態,在空中滑過。
她所過之處,花瓣飛揚,隻留一陣香風。
在康熙的視角,竟是靜姝以騰空之姿,將自己化身一陣席卷花瓣的輕風,飛遍漫天落花。
飛花舞,果真名副其實!
康熙率先站起來,擊掌大笑:
“懿貴人,原來所說的下半闕竟如此之絕,你竟也舍得瞞著朕!”
靜姝斂袖一禮,粉頰含笑:
“這不是昨日條件不允許嘛,妾身豈是有意欺瞞皇上?說起來,妾身還要感謝董庶妃……”
董庶妃臉色一時變的蒼白起來。
“促狹!”
康熙笑罵一句,而後大手一揮:
“梁九功,將懿貴人的位置挪到朕身邊來。”
懿貴人!
一時之間,所有人臉色都出奇的難看。
她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費儘心思,謀劃了那麼久的冬至宴,這裡麵最大的贏家,竟然是最後才來的懿庶妃,不,她現在是貴人。
她是本朝,第一位以恩寵先行冊封的妃嬪。
眾人臉色難看也隻是一瞬,不多時,便有人開始挨個給靜姝道喜:
“請懿貴人安!”
“懿貴人冬至大吉呀!”
“懿貴人……”
等到冬至宴散,靜姝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癟了癟嘴。
她合理懷疑皇上是意圖報複自己瞞下了飛花舞的下半闕,所以才特特封了自己貴人。
隻是,這樣的報複她希望多一點呀!
靜姝抱著安安,忍不住低笑出聲。
冬至是大節,康熙除了皇後處誰都不能去,隻是如今中宮無主,康熙隻得回了乾清宮。
次日,剛用過了早膳,梁九功便帶著小太監來送賞了:
“懿貴人,皇上讓奴才給您送黃金兩千兩來啦!為了方便您花用,奴才給您換成了碎銀和銀票!”
宮裡流通的黃金到底少,所要靜姝自個去換,少不得要被刮去不少油水,梁九功這事兒辦的著實妥當。
靜姝聽了梁九功這話,眼睛蹭的一下亮了,但還是有些奇怪:
“敢問梁總管,這黃金千兩何來?”
梁九功腰彎了彎:
“懿貴人忘了?您昨個和董庶妃說了,您一舞值千金,皇上特命奴才為您補上!”
靜姝頓時眉眼彎彎:
“那請梁總管替我謝過皇上!”
靜姝說完,便從銀票中捏了幾張塞給了梁九功:
“昨日皇上封我為貴人,今日與些喜錢給梁總管,一同沾沾喜氣啊!”
梁九功本來不想收,但靜姝這麼一說,他也樂嗬嗬的收下了,末了又道:
“皇上昨個在乾清宮還提過貴人,今夜許是又要翻貴人的牌子了,貴人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謝梁總管提點!”
“奴才告退。”
靜姝讓茯苓出去送過了梁九功後,然後歡天喜地的讓茯苓將自己的銀錢匣子抱過來。
不,現在匣子已經裝不下啦,要用箱子裝了。
靜姝早期身上的幾百兩銀子經過這些日子的花用,隻剩下一百多兩,用兩個明黃色錢袋裝著的,一個是五百兩的碎銀子,一個是一袋子金葉子,靜姝估算了一下,也值個一千兩白銀。
而重頭戲,便是今天這兩千兩黃金!
這可是足足兩萬兩白銀!
一夜暴富,莫過於此!
靜姝一麵算著銀子,一麵樂的和隻掉進米缸的小老鼠似的,將自個的金銀數了整整三遍,這才意猶未儘的讓茯苓將其鎖進箱子裡。
“對了,茯苓,還有大半月就發下個月的月例了吧?”
茯苓將沉重的箱子依著靜姝的意思塞進了床下,直起腰算了算:
“每月十五日發月例,今個二十二,還有二十四日呢主子。”
“還有這麼久啊……”
靜姝滿臉失望,茯苓有些奇怪:
“主子是缺什麼了嗎?可要奴婢拿銀子換?”
“內務府這些日子還算殷勤,並不缺什麼。隻是,一想到要等二十四日才能領董庶妃的月例,我就覺得有些虧了。要是冬至在十五之前就好了!”
茯苓:“……”
“主子,這常在年例也不過五十兩……”
您真的很不必惦記著董庶妃那點子月例了!
“哼!那也是我自個賺來的,也不知董庶妃的私房有多少,她又能活多久,要是等她西去都還不上我的千兩黃金可如何是好?還是皇上大方!”
“您這性子,要是皇上知道,可如何是好?”
這宮裡的娘娘,都恨不得將自己活成個餐風飲露的小仙女,自家主子明明生了一張如仙如妖的好容貌,卻生性喜歡黃白之物……
“皇上知道又如何?天底下誰不愛銀子?沒有銀子,寸步難行,說看不起銀子的,我倒要看看真沒了銀子,一個個可能活的瀟灑?”
靜姝一麵說著,一麵看了一眼東配殿:
“說我庸俗,我也多麼希望董庶妃是一個不落俗套的人。”
“懿貴人庸俗你也庸俗不成?隻管給我留兩盆君子蘭,剩下的給她送去!我倒要看看,皇上要是知道她是這麼個性子,可會依舊寵她?”
董庶妃嗬斥了清霜一聲,清霜咬著唇,欲言又止:
“主子,懿貴人到現在也未曾來討要,指不定您服個軟,懿貴人便不計較此事了。”
“此事絕無可能!”
董庶妃冷笑一聲,便去悶頭打理自己的花草了,又過了一會兒,董庶妃抬頭問道:
“馬佳庶妃今日可有話帶來?”
董庶妃暗含期盼,清霜有些不忍,但仍搖了搖頭:
“許是今日雪大,所以馬佳庶妃不得閒吧。”
雪大了才得閒呢,否則下這麼大的雪,馬佳庶妃一個懷了身子的人能去哪兒?
董庶妃抿了抿唇:
“殿內有些冷了,再添些炭吧。”
清霜沒動,低聲道:
“主子,咱們炭例快不夠了,您還與懿貴人做賭,要給她三分之二的年例……”
年例可不止包括每月的月例啊。
“哼,不過是些許寒氣罷了!”
董庶妃賭氣說著,清霜小聲問道:
“那主子,這私房銀子還送嗎?”
“送!否則豈不是讓她平白看輕了我?!”
清霜心裡歎了一口氣,知道董庶妃是鑽了牛角尖,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做。
隻是,清霜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在將董庶妃的私房送過去的時候,從裡麵摸一張百兩的銀票出來。
靜姝也沒有想到,自己還沒有上門討要,董庶妃就讓人自覺自發的將私房送上來了,她隨意一翻:
“哎呀,董庶妃還是很富裕嘛!”
清霜送來的,足足有五千三百兩銀子!
隻不過,如果按照董庶妃如今的常在份例,年例隻有50兩來算,剩下的銀子,需要她還一百四十多年了。
再算上其他炭火布料,給她也按和年例齊平,那也要七十多年。
嗯……董庶妃可以活七十年嗎?
靜姝懶得考慮這久遠的問題,不過這五千多兩的私房,也是飛來之喜了!
更彆說前頭康熙還自覺補了兩千兩黃金了!
看來自己這一支飛花舞,還是蠻賺銀子的啊!
靜姝不禁想著自己記憶中那麼多的舞……漂亮的杏眸不禁閃過亮光。
突然開始更期待皇上的到來了,茯苓看著主子拿著董庶妃送來的私房銀子發起了呆,但還不忘將銀錢匣子抓的緊緊的模樣,不禁嘀咕:
“主子是這麼個性子,要是將來的小主子也這樣可如何是好?”
“嗯?茯苓,你在說什麼?”
“呃,沒什麼,主子一會兒午膳想吃什麼,奴婢讓人去安排。”
“今日發財了,讓膳房緊著好的送過來!”
“是!”
禦膳房作為康熙的風向標,今日的午膳沒用靜姝花一兩銀子,便已經拿出來了許多平時吃不到的大菜,讓靜姝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頓。
等用過了午膳,外頭的雪正好晴了,靜姝便帶著茯苓一同出去散步消食。
宮中的甬道一直有人清掃,至多隻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踩在上麵咯吱咯吱的。
靜姝懷裡抱著熱乎乎的玉兔逐月素緞手爐,一身雪青團花旗裝,披著一件銀灰色的狐皮鬥篷,慢悠悠的在雪地走著。
聽說鈕妃冬至宴上準備的冰雕得了皇上的誇讚,隨後便重賞了雕刻的工匠,還命其在冬日之時,必要保證禦花園花團錦簇。
而靜姝今個便是為了去看這冰做的花團錦簇。
從延禧宮至禦花園,是要經過鐘粹宮的,靜姝剛扶著茯苓的手,從承乾宮門後路過,隻見那宮門緊閉,門臉雖然分外整潔,但是總是少了些生氣。
許是因為佟妃病重,宮人們連大聲說話都不敢,使得整個承乾宮好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暮氣沉沉,毫無生氣。
靜姝正要扶著茯苓的手離開,便發現有一個眼熟的宮女正低眉順眼的被帶進了承乾宮。
“茯苓,你看,那個可是咱們走前新來的烏雅宮女?”
靜姝與茯苓要離開,乾清宮自然要提拔人來補了兩人的差,不過靜姝茶水房的差事本就是阿瑪三官保塞了不少銀子才得來的,可以想見這是一個何等便宜的差事。
故而,靜姝一走自然有的是人盯著,隻是那人實在有些迫不及待,當日竟然在靜姝還沒有離開便冒失的闖入了靜姝的房間。
茯苓瞧了瞧,點頭道:
“是她,她那天告罪的快,主子沒有仔細瞧見她的容貌,可是奴婢瞧的清清楚楚。
隻是,乾清宮茶水房的差事不好嗎?她怎麼跑到承乾宮來了?”
靜姝隻是覺得那人有些眼熟,這才多問了一句,可是人家乾什麼的著實和她沒有什麼關係。
“走吧,那是人家的事,與我們無關。”
烏雅氏……
靜姝咀嚼了一下這個姓氏,總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是又沒有什麼太大的印象。
想不通的事,靜姝從來不會為難自己,這便繼續慢吞吞的朝禦花園走去。
承乾宮之後,鐘粹宮之前,有一個可入禦花園的門,也是距離延禧宮最近的門。
隻是,靜姝還沒有走到那扇門前,便聽到鐘粹宮傳來一陣吵嚷之聲。
靜姝遠遠看去,隻見一個人影正跪在鐘粹宮的大門前,不住磕著頭,靜姝定睛一看:
“是雲香啊。”
“主子,是她。”
雲香這會兒無暇顧及其他,正不住的在冰冷的青磚路上磕頭,一身薄薄的宮女衣裳使得雲香的身子顫抖的不成樣子:
“馬佳庶妃,馬佳庶妃,您就留下奴婢吧!管事嬤嬤說了,奴婢要是再被退回去,隻能去浣衣局了!”
浣衣局都是些犯了大錯的宮人,絕無在翻身的可能,隻能等到二十五放出宮了。
可是那地方勞作辛苦,大多入了那裡的宮女還沒能出宮便形容枯槁,出去也無法嫁人,隻能最終心死留在宮中,了卻殘生。
“我倒是覺得那浣衣局極配你,多漿洗些衣裳,也能好好刷洗下你那肮臟的心腸!”
“馬佳庶妃,馬佳庶妃,不能啊,不能啊!奴婢,奴婢可以在您院裡放一個粗使宮女,奴婢什麼都能的!隻求您不要把奴婢送回去啊!”
馬佳庶妃滿臉鄙夷:
“我平生最恨旁人欺騙我,要不是有宮規在,你這條賤命我都要一並收了,你還有臉求我收留?滾吧!
懿貴人,看戲看的差不多了,我聽說這位這可是你正兒八經上了族譜的親姐姐,你不帶回去?”
雲香聽到馬佳庶妃的話,渾身一僵,回身看去。
隻見靜姝遠遠立著,一身銀灰和雪青的搭配,使得她的氣質愈發高貴出塵。
她就那麼遠遠的看著,明明看不清表情,可是雲香已經感受到一種油然而生的羞恥感。
靜姝聽到馬佳庶妃的話,挑了挑眉,扶著茯苓緩緩走近:
“馬佳庶妃年歲輕輕,眼神就已經不好了嗎?呀,我忘了,馬佳庶妃前頭已經錯把贗品當做寶一次了呢。
這一次,馬佳庶妃你不妨瞧瞧她,再瞧瞧我,你看我們可相像?親姐妹?嗬!”
馬佳庶妃今日倒沒有那麼容易被激怒,她眯了眯自己的狐狸眼,看著靜姝忽而一笑:
“任你說破了天,這雲香也是你的姐姐,族譜上板上釘釘的!雲香,你不是不想去浣衣局嗎?還不好好巴著懿貴人?”
可雲香哪敢?
“你且看她敢不敢吧。”
靜姝輕嗤一聲,便轉身離去,帶著茯苓在禦花園流連與那滿地冰清玉潔的花團錦簇,直到手爐都涼下來,這才戀戀不舍的準備回宮了。
雲香也確確實實是被馬佳庶妃趕出了鐘粹宮,可是她也不敢回內務府,更不敢去找靜姝。
所以,她隻能抱著自己縮在承乾宮後門的牆根,卻不想,正是在此,她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既然是你烏雅家要搭上來,娘娘方才瞧過你,我瞧著還算滿意,那你便回乾清宮安安分分的等著,用你的時候,娘娘自會調你回來。”
“是,奴婢記下了。”
雲香也認得這個宮女,她表示烏雅一族特意送到禦前的姑娘,走的是和郭絡羅·靜姝一樣的路子。
不過,如今看來也是個不安分的,竟然早早搭上了佟妃的線!
不過,烏雅氏一族巴巴把她送到禦前,應當是族中受寵的姑娘吧。
那麼,自己的危機可解了。
烏雅·若蘭看著佟妃的宮女轉身回去,不由鬆了一口氣,剛一轉身,便見一個黑影閃過,下一刻她被人抵在牆上:
“若蘭宮女,你方才和那宮女的密謀我可都聽到了……”
若蘭心尖一顫,但等她仔細看過雲香後,立刻便認出了雲香,心卻突然放下了:
“原來是雲香宮女,有話好好說,你我都一樣,不若你我……”
若蘭的聲音壓的低低的,被風吹散。
傍晚,康熙終於趕在晚間的雪落前到了西配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