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翌日,禦花園一角,桃花爛漫,粉雲如蓋,輕風一吹,便有落英繽紛,好不優美。

佟妃在此處設了宴席,四周以紗帳圍擋,帳幔重重,一步一香爐,裡麵燃著用去歲的桃花製的香,使得空氣之中花香彌漫。

其景盎然,其香幽幽,然美則美矣,卻耗費不少。

此刻,靜姝未至,宴席上便已經熱鬨起來了。

佟妃今日穿著一身華服,頭上帶著奢侈的寶石頭麵,整個人光彩照人,一點也不像曾經舊病臥床之人。

這會兒,佟妃正親熱的問著眾庶妃話。

鈕妃性子剛烈,佟妃秉性柔順,是以二人對後宮妃嬪的態度都不同。

鈕妃從不許有人惹事生非,是以即便嬪妃們被克扣了份例,也不敢輕易在她麵前言語,生怕告狀不成反被責罰。

佟妃卻是用上了懷柔政策,諄諄善誘,使得妃嬪如她所想說出委屈。事後,又自己出麵補貼,好搏個賢名。

此時,佟妃一麵摸著護甲,一麵笑問著眾庶妃:

“自我執掌六宮庶務以來,日日勞碌,難免對諸位妹妹有照顧不周之處,妹妹們若有什麼不便之處,大可與我到來。”

佟妃亦是知道今歲皇上意欲大封後宮,而她,乃是皇上的表妹,既有出身,又有聖寵,那後位焉知她不能坐一坐呢?

那鈕妃又被懿嬪弄的惹了皇上厭棄,簡直是上天助她!

而她,現在要做的便是傳揚賢名。

佟妃這話一出,李庶妃為首不鹹不淡的說道:

“娘娘處事極佳,妾身等並無異議。”

“沒錯,沒錯!”

“妾身無異議。”

庶妃們都呐呐的說著,隻是這話明眼人都聽出並沒有幾分真意,佟妃自然也聽出來了。

隨後,佟妃眼中便閃過了一絲凜冽,但很快妥當的藏了起來。

彆以為她不知道,這些人私下都議論懿嬪當初掌權之時如何如何的好,可是這一個個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當家也不知柴米油鹽貴呢!

當初懿嬪掌權之時,有皇上在上頭壓著,內務府自然一個個俯首帖耳,恨不得把人捧起來。

可自己這宮權乃是太皇太後出麵從懿嬪手裡奪來的,內務府那起子小人沒有了皇上的壓製,哪一個不想著法的渾水摸魚?

就算是自己讓人去問責,可卻依舊有那些老油條推出一兩個不頂事的小太監出來頂罪,讓她一時半刻抓不到他們的馬腳。

佟妃也不是沒有想過效仿靜姝當日那般在內務府給眾庶妃分發奮力知識,讓人在門外守著盯著瞧著。

隻是,佟妃對於這些庶妃心裡都帶著些敵意,自然也不願意瞧著他們日子過得多好。

而內務府的人自然也看出佟妃的心不誠,一個個打著馬虎眼。

就拿炭例一說,大多都是用著些碎渣來敷衍了事,說是佟妃的人問起,便這些都是添頭,那些好的來日在補。

這來日又推明日,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以至於,如今雖然已是春日,可有一些隻有常在,答應份例的庶妃一天到晚連個燒個熱水喝的黑炭都拿不到手裡。

“今個是咱們姐妹私宴,諸位妹妹有什麼話直說便是,莫要做那藏頭露尾之輩呢!”

佟妃一麵說著,一麵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

“畢竟,有些話你們不說,我便不能替你們做主呐!咱們女子這身子最是嬌貴,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不好好計較一番,隻怕是……”

佟妃拖長了尾音,與她隻隔一個位子的李庶妃抿著茶水,一語不發,可唇角順勢向下。

佟妃這鬼話,也就是沒有被她糊弄過的人才知道吧。

可下一刻,戴佳庶妃起身行了一禮,柔弱的說道:

“娘娘問及此事,那妾身有話要說,妾身這月的炭例還沒有送來,不知娘娘可能讓人儘快送來?

妾身這兩日染了寒氣,有些輕咳,太醫給開了方子,隻是殿中實在沒有熬藥的黑炭。

往日熬藥都是妾身的宮女在禦花園撿了枯枝來熬,但燒的屋子裡煙熏火燎的,妾身實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戴佳庶妃一麵咳嗽,一麵說著。她是在是沒有法子了,自打自己久不承寵,族裡便好似沒了自己這個人。

沒了族裡的接濟,她連買些黑炭的銀子都沒有。

佟妃纖細修長的眉毛微微一挑,她深深的看了戴佳庶妃一眼:

“是……戴佳庶妃啊,這事內務府不是說過後便會補上嗎?待我回頭令他們即刻給你送去,可憐見的,這兩日你瞧著都憔悴了。”

戴佳庶妃非聽了佟妃的話,臉色不由一白,眼圈頓時紅了下來,她欲言又止,又顧忌著什麼,咬唇不語。

和另一旁的那拉庶妃卻不這樣,她的兒子如今還養在戴佳氏一族之中,說起來與戴佳庶妃也是連著親的。

便是為著情分,她也被要護上戴佳庶妃一二,於是那拉庶妃緩緩起身施禮,脆聲說:

“娘娘既然有心要幫戴佳妹妹,不若即刻便下令吧!您是不知道,石庶妃說起自己宮中少了棉布一事後,您責令內務府補上了棉布,可那些啊,都是放了數年的!

又糟又爛,拿出來做衣裳,那才叫人笑話呢!最好啊,您讓內務府的人送過來,咱們都過過眼,免得讓他們又以次參好!”

那拉庶妃這話一出,讓佟妃表情一僵。

佟妃原本想著若是內務府不聽話,自己私下讓人貼補戴佳庶妃一二便是,可那拉庶妃這簡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這會兒正是宴上……”

佟妃還是知道內務府那些人有多麼難纏,所以想要將此事壓後再提。

李庶妃作為和佟妃隻隔著一個位子的人,這會兒唇角淡淡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佟妃還是老樣子,嘴上說的好聽,可是卻沒有一句實際的。

正在此時,隻聽到一道甜糯中帶著幾分慵懶的聲音響起:

“諸位來的好早啊,剛才我隱約聽著是哪位妹妹的炭例不夠使了還是怎的?且來個人與我說個明白吧。”

靜姝緩步走近,一身群青福紋旗裝,隻在衣擺處略點綴了幾枝桃花,看起來清新雅致。

那群青本是老氣的顏色,可因著靜姝膚色如雪,更添幾分清冷風姿。

加之那桃花繡的極好,煞是逼真,整個人嫋嫋婷婷走進的時候,那幾枝桃花都好像活過來了一樣。

“請佟妃娘娘安。”

靜姝施了一禮,佟妃眼皮一跳,詭異的察覺到自靜姝到來後,眾庶妃的眼神突然多出來了幾分期許。

這讓佟妃臉上的笑直接僵住了,但她為著自己心中的如意算盤,隻得硬撐著,麵帶和善的笑容:

“懿嬪免禮,入席吧。”

靜姝應了一聲,坐在了佟妃的下首,她剛一坐定,便聽到那拉庶妃劈裡啪啦的將戴佳庶妃受到的委屈說了個明白。

聽罷,靜姝敲了敲椅臂,似笑非笑地看了佟妃一眼:

“前幾日分發月例的時候,我恍惚著聽人說佟妃娘娘讓人依舊例的在各宮門外看守著,查驗月例成色,怎的今日……竟出了這麼個事兒?”

靜姝這個舊例,加重了幾分與幾,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舊曆?是誰的舊曆?

是她郭絡羅·靜姝創下的先例,可偏偏佟妃著人將此先例當舊例遵循,可卻畫虎不成反類犬。

這說出去都能讓人笑掉了大牙!

佟妃被靜姝這麼一問,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說起來,這宮權還是她第一回握在手裡呢,當初仁孝皇後在世的時候,即便是孕期也握著權柄不撒手。

之後,仁孝皇後故去,鈕妃又跟那餓狼似的盯著,她又不敢硬碰硬,便稱病不出。

如今見著鈕妃被禁足了她才敢出來撿便宜,卻沒想到便宜也不好撿。

她沒想到,她以為本來很好處理的庶務,竟是如此讓人頭疼!

“我,我……”

佟妃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靜姝也知道點到即止,便不在逼迫,隻看了靜姝一眼,淡淡地吩咐道:

“拿了我的牌子去內務府,讓他們速速補齊了戴佳庶妃的月例。嗯,完事送過來讓我過目,我倒要看看誰給他們的膽子,要騎到主子頭上了!”

茯苓應了一聲,便小跑著去了。

戴佳庶妃立刻感激的衝了靜姝深深一福,這才悄然落座。

隨後,靜姝溫聲與眾庶妃說著話,一時之間氣氛重又變得和樂融融了起來,較之佟妃先前那有些虛假的熱鬨,看起來倒多了幾分真情實意。

隻是讓佟妃自個覺得有些尷尬起來。

可是,佟妃自知自己絕不能就此坐以待斃,她在原地將袖中的帕子絞了又絞,繡花都有些模糊了。

過了許久,佟妃的臉色終於恢複如常,唇角帶上了淺淺的笑容,看著靜姝身上的衣服,輕聲呀了一聲,插—入眾人的對話:

“咦,懿嬪身上這衣裳料子,我怎的瞧著像是冬日的料子,這內務府竟是如此不頂事嗎?”

靜姝與眾人寒暄著,可卻一直暗暗注意著佟妃的動靜,這會兒見到佟妃終於拔劍,靜姝隻勾唇一笑,好整以暇的靠在了椅子上笑著說道:

“佟妃娘娘說的是,這料子確實是冬日的料子無疑。誰讓我如今身子差了,老是覺得有些怕冷,是以冬日的料子更厚實些,合適。”

佟妃有些為難的蹙了蹙眉,軟言軟語道:

“果真是如此嗎?懿嬪可彆是受了委屈不敢說呀!旁的不說,這料子是冬日也就罷了,怎的連繡花都如此潦草?”

至於那精湛的繡工,在此刻都被佟妃進入拋之腦後了。

靜姝沒想到自個下了個套,那佟妃還真就跟這傻麅子似的直直的就往進鑽,連讓她遞梯子的功夫都不給。

佟妃說完這話後,又像是抓住了靜姝的什麼軟肋,在原地自言自語起來,聲音不大,可卻能保證全場每個人都能聽到。

“如此想來,內務府在懿嬪處也如此敷衍了事……過後我一定要好好的罰一罰他們!隻是方才懿嬪特特的讓你的貼身宮女去給戴佳庶妃拿月例,這……”

佟妃一雙柳葉眼滴溜溜的在靜姝身上和戴佳庶妃身上打轉,故意拉長了音,留下無限遐想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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