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也還好。”
靜姝很難有如此窘迫的時候,搜腸刮肚的想著不會傷人的話:
“若是能多練習些時日,必能取得長足的進步。”
小赫舍裡庶妃搖了搖頭:
“妾身怕是不成了,這字,妾身已經練了十年。”
靜姝:“……”
靜姝強笑著:
“沒想到,赫舍裡庶妃竟如此毅力,著實令人佩服。”
小赫舍裡庶妃倒是麵無異色,隻是歎了一口氣道:
“懿嬪娘娘莫要笑話妾身了,妾身這一生,唯有兩件事在堅持,一是練字,二是……”
靜姝等著後文,小赫舍裡庶妃卻突然止了聲,笑吟吟道:
“這二嘛,就不太方便與娘娘說了。對了,娘娘今日貴足臨賤地,不知所為何事?”
儲秀宮幽靜,院中有一棵海棠,是小赫舍裡庶妃入宮後種下的,這會兒已經可以擋住半扇窗戶了。
午後的些縷陽光穿過微黃打卷的海棠枝葉,從屋外照進來,在小赫舍裡庶妃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風起枝搖,陰影也明滅不定。
靜姝冷眼瞧著,隻覺得今日的小赫舍裡庶妃頗為奇怪,與之前那個冷豔張揚的小赫舍裡庶妃相比,仿佛多了幾分執拗與癲狂。
“我聽說,你與太後生了嫌隙,覺得有些奇怪……”
這是其一,其二便是靜姝總覺得小赫舍裡庶妃身上有一種很吸引她的特質。
小赫舍裡庶妃聽了靜姝的話,沉默片刻,喝了一口手邊的涼茶,眉眼彎彎: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懿嬪娘娘是來興師問罪的呢!”
“興師問罪?”
小赫舍裡庶妃確定靜姝臉上詫異不容作假,想著昨個自個被太後那麼慈愛的嗬斥的一幕,隻覺得心下一酸。
原來,太後竟也是為自己保密的。
可是……自己與懿嬪隻能水火不容!
小赫舍裡庶妃扯了扯嘴角:
“怎麼,懿嬪娘娘聽不懂嗎?懿嬪娘娘怕是不知道,太後本來是要因我的挑唆刁難與你的,隻可惜……您倒是聰慧,還得了太後的歡心。”
小赫舍裡庶妃頗有幾個妒忌的看著靜姝,她這一生用過心力的人或物,很少。
可討好太後這件事,她確實廢了很大的心力,可是卻萬萬沒有想到,不過那麼些時日,竟被懿嬪摘了桃子!
“你我之間,並無直接衝突吧?”
靜姝挑了挑眉,對於小赫舍裡庶妃這話隻信了一半。
小赫舍裡庶妃也沒抬眼,隻淡淡道:
“是,此時沒有。可是……誰讓您有了呢?”
靜姝回顧往事,突然眸子一縮,若她未曾記錯,她離宮前有孕之事這闔宮上下可是被瞞的滴水不漏!
但,小赫舍裡庶妃竟然好似未卜先知一樣,提前在太後麵上上了眼藥。
小赫舍裡庶妃半晌沒聽到靜姝的聲音,方好整以暇的抬起頭,欣賞靜姝變色的一幕。
隻可惜靜姝養氣功夫絕佳,雖然心中驚怒,可麵上表情並無太大變動。
小赫舍裡庶妃眼中閃過了失望,隨後便聽靜姝道:
“即便我有孕又如何?太子降世不久便被皇上立為太子,我的孩子是男是女猶未可知,更不會對太子造成半點威脅。”
“現在不會,那以後呢?你懿嬪娘娘的盛寵,闔宮皆知,若您有寵無子倒也罷了,可惜,可惜……”
小赫舍裡庶妃緩緩站起身,走到靜姝身側,靜姝坐著,她站著。
隻見小赫舍裡庶妃她雙手撐在靜姝的見麵,緩緩傾身,直到與靜姝麵頰相貼。
這是一個很是無禮的動作,茯苓都差點叫了出來,卻被靜姝用眼神製住。
靜姝隻是平靜的看著小赫舍裡庶妃,不見驚慌,不見惶恐。
“你想說什麼?”
小赫舍裡庶妃的唇幾乎要貼在靜姝的耳垂上,含著笑的嗓子讓人忍不住渾身顫栗。
“懿嬪娘娘啊,您總是這麼聰明。不過,您這麼聰明,想來不需要妾身多說什麼。
隻一點,以後不要叫妾身小赫舍裡庶妃可好,叫妾身娜敏吧。姐姐不在後,便無人叫我娜敏了。”
這最後一句話如同呢喃一般,若非靜姝一直全神貫注的聽著,隻怕要忽視過去了。
娜敏說完這話後站直了身子,福了福身:
“是妾身冒犯了,妾身自請禁足一月,請娘娘責罰。”
靜姝也隨之起身,定定的看了好一會兒娜敏,低聲道:
“好,如你所願。”
靜姝說完,便大步離去,隻是等出了門後,她看著院中的宮人,突然猛的一回頭,便看到了牆角一片一閃而過的衣角。
是綠色的。
那是宮女的衣裳。
是了,方才靜姝一直未曾見到娜敏身邊的貼身宮女,卻不想她竟偷偷窺視。
靜姝現在對於窺視二字可謂是深惡痛絕,一想到連自己都沒有轉過彎的有孕,便被暗中窺視的那雙眼睛得知……偏自己那時還傻乎乎的安坐待斃。
不能細思,細思恐極。
靜姝隻覺得遍體生涼,毛骨悚然。
才出了儲秀宮,靜姝迎麵便撞上了烏蘭。烏蘭給靜姝行了一禮,清脆道:
“懿嬪娘娘,太後請您過去坐坐,說說話,太後說您回來了就忘了她了,便隻好自個遣奴婢前來請您。”
言語促狹,是近來心情放鬆的太後能說出來的話。
靜姝也不由帶著幾分笑:
“哎呀呀,不過才一日未見,太後便念我如此麼?”
“您去了就知道了!”
靜姝跟著烏蘭走了,儲秀宮的娜敏在原地愣了許久,又拿出一張雪白的宣紙,提筆描字。
隻是那字雖然有棱有角,可是因為手指的顫抖,落筆生瑕,竟不如開蒙孩童。
宮女自殿外走進來,將方才靜姝與烏蘭的對話鸚鵡學舌的講了一通,麵無表情道:
“主子在太後處廢了那麼一番心血,換來了什麼?太後不過出行兩月,便已經整顆心都偏向了懿嬪。
在這世上,唯一不會拋棄主子的,隻有……”
“閉嘴。”
娜敏語氣淡淡,直接將蘸了濃墨的筆摔在了那宮女的臉上,現在原地環臂看著:
“我說過,我練字的時候,需要精心,你一直唧唧歪歪作甚?”
那宮女張口欲言,娜敏擺了擺手:
“滾下去,有礙觀瞻的東西!”
那宮女深深一跪,隨後慢吞吞的退了出去。
娜敏垂眸看著自己寫出來的那不成樣子的字,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逼她至此,還妄圖她繼續馴服的做他們的狗嗎?
娜敏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方才寫過的字一一收起來,隨後用火折子點燃,看著它們在火盆裡化為灰燼。
此生,無人再教她練字。
靜姝與烏蘭一路朝太後的壽康宮而去,並沒有坐什麼攆子,甚至還途徑禦花園的時候還采了幾枝花。
進了壽康宮,太後第一次什麼也沒坐,隻是像打盹一樣的靠坐著。
聽到動靜,太後立刻睜開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靜姝,嗔怪的說道:
“娜敏那丫頭這幾日有些左性,你還懷著身子,怎好一人便去了她宮裡?”
靜姝笑盈盈的將懷裡的鮮花送上,連忙討擾:
“您老就彆念妾身啦,這不是聽說您動了氣,妾身心裡掛心,所以才登門一探究竟。”
“有什麼話,問哀家也是一樣的!”
太後嗔了靜姝一眼,隨後忙讓烏蘭將花插起來:
“來就來,還帶什麼花,過來,哀家瞧瞧你這手上是怎麼回事兒?可是被花枝刮到了?”
靜姝笑著過去:
“不打緊的,倒是太後您……今日如何?”
靜姝不問便罷,一問,太後臉上的笑漸漸收起,化成一聲長長的歎息。:,,.,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