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沒意思了吧?你也想去是吧?那四弟他們……”
“他們有心,自然回去。大嫂如今已有身孕,你我不日大婚,也該想想以後了。”
“嘖,可不是?我這門親事,還是六妹封嬪的時候人家找上來的,額娘還真以為咱家是個什麼香餑餑呢!
今個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隻怕我那嶽家怕是要生吞活剝了我!我可管不了阿瑪如何了,分了家,是什麼樣子還不一定呢!”
“我也……一樣。”
多普庫揉了揉眉心:
“我們受六妹如此多的恩惠,合該走著一趟。”
“六妹……”
□□庫噓聲一片,惹得多普庫狠狠瞪了他一眼。
三官保在外頭聽著,心裡百般不是滋味,他當真無用至此嗎?
三官保捫心自問,或許是吧,否則自己的兒子們又怎麼會這麼想?
可是,懿妃對於他們……在那件事未被揭穿前是靠山,之後,怕是要命的泥石流了。
……
三官保一麵想著,一麵回到了臥房,一進門,他便被藥酒的味道衝的後退一步:
“夫人身子可還好?”
郭絡羅夫人冷哼一聲,背過身去,不再理會三官保。
三官保皺了皺眉:
“那孩子今個已經夠讓我不省心了,夫人還是安生些吧!”
“安生?我崴了腳疼的起不了身的時候老爺在何處?為著府上的體麵,我連大夫都不敢請,生生把藥酒揉進去,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老爺又在何處?”
郭絡羅夫人氣咻咻的說著,往日柔弱的人發起火來也是很可怕的。
三官保想著自個今個做的事兒,張了張嘴,默默坐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水喝。
茶水已經涼透了,三官保也沒吱聲。三官保不說話,郭絡羅夫人也覺得沒意思,懶得和他吵,隻看著帳子道:
“多普庫和□□庫的婚事老爺是怎麼個想法,按著道保的三成來?可是那兩家的身份可是比道保媳婦的身份高的多。
道保媳婦聽說是有了,那多普庫和□□庫成婚後就得把他們分出去了,這又得一筆銀子。
還有,下麵幾個也該說親了,雖然說男兒家不愁,可是再拖下去好人家的姑娘就要被人挑完了。阿瑪留下的祖產輕易動不得,幾個孩子還沒個差事,又是成親又是差事,公中可吃不消……”
郭絡羅夫人絮絮的說著,三官保隻覺得眼前一片恍惚,半晌,三官保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你,過會兒去張羅一桌子好菜,親自請娘娘來用。
她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懿妃娘娘了,我們,還是供著點好。”
郭絡羅夫人聽了三官保這話,終於露出了笑臉:
“老爺這是想通了?那孩子打小養在妾身膝下,她瞧著是個倔強的,可是內裡軟和著呢!您啊,一會兒給她說點好聽話啊!”
三官保抿緊的唇,硬邦邦道:
“張羅你的菜去!我心裡清楚!”
三官保說完,自覺臉上掛不住,背著手朝外走去,郭絡羅夫人看著三官保的背影,搖了搖頭:
“這死老頭子,還是這麼愛要臉麵!”
三官保這邊經過一係列思想鬥爭終於勉為其難的要對靜姝低頭了,可是另一邊,靜姝將康熙帶到自己閨閣後,看著擺設簡陋的閨閣,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康熙倒是饒有興致,四下打量。
就算是在大淵,姝姝的閨閣他也未曾真正瞧過,畢竟,女子三歲以後的閨閣,便是阿瑪也輕易見不得的。
如今瞧著,倒是有些冷清的過分了。
“這就是你幼時住的地方?”
屋子是古樸的,屋內隻放了一些尋常的家具擺設,一架有些潦草的刺繡屏風,青瓷的茶具擺在明間,兩個青花瓷的大梅瓶堂而皇之的擱在兩旁,裡麵連朵花都沒有。
偏房的屋子裡倒是放了一張小巧的貴妃榻,一張書桌,上麵筆墨紙硯擺的整整齊齊,案頭的白色玉兔鎮紙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柔軟可愛。
隻是,偏房並未打掃。
為什麼?因為偏房一直是鎖著的。
鑰匙還是靜姝指揮康熙從梅瓶裡倒出來的,倒的時候靜姝還笑著說:
“我就知道額娘不會讓人幫我仔細清洗這梅瓶,沒想到還真是呢。”
康熙聽著這話隻覺得心頭一陣刺痛,等他想說些讓靜姝寬心的話時,靜姝已經調整好情緒,讓他一時倒是不知道該從何安慰。
“這裡麵的擺設才像是你那個年紀喜歡的,可是好端端為何要鎖起來?”
“那當然是防賊呀!”
靜姝語氣輕快,可是康熙卻覺得奇怪極了,他有些費解的看著靜姝:
“這郭絡羅府還有賊人?”
“家賊嘛!但凡我這裡有什麼雲香看得上眼,她要麼直接拿,要麼找額娘討。
本來明間還有幾副我自個的畫兒,也被她討去墊桌角啦!還有這裡沒鎖的時候,我自個雕的紫檀筆筒也被她給得了去了。”
靜姝抬眼望去,這屋子裡少了什麼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些都是,雲香一件一件從自己手中奪走的。
靜姝的語氣雖然輕鬆,可是康熙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抱抱她。
康熙這麼想,也這麼做了,他將靜姝輕輕擁入懷中,低沉的聲音在靜姝耳邊響起:
“是朕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越委屈,越不能安慰,否則那些本來可以壓下去的委屈便會立刻泛濫成災。
靜姝本來很冷靜,康熙說這話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可是伴隨著她怔怔的出神片刻後,一滴淚水無預兆的滑了下來。
隨後,那便徹底止不住了。
淚水,決堤。
泣不,成聲。
靜姝在康熙的懷裡狠狠的哭了一通,在她本該開心的生辰之日哭的難以自拔。
可是,伴隨著她的痛哭,那些過往的委屈,不忿也都隨之傾瀉。
康熙從沒有見過靜姝哭的這麼慘烈,那個被他保護的很好的小姑娘,在她為自己赴死的時候,也是從容而淡定的。
鳩酒儘,淚方落。
可是此時此刻,此時此刻,她因何而傷?
康熙垂眸不語,輕輕撫摸著靜姝的長發,以作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靜姝才從康熙懷裡抬起頭,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今日,讓皇上見笑了。”
康熙輕輕拂開靜姝臉上哭濕的發絲,低聲道:
“不笑,朕不會笑你。”
朕隻會心疼你。
朕的姝姝啊……
靜姝看著康熙眼中那濃烈的情感,有憐惜,有喜愛,還有著靜姝讀不懂的愧疚。
半晌,靜姝低下頭,輕聲道:
“妾身想回宮了。”
“不坐秋千了?”
“宮裡也可以有。”
“好,那就回宮。”
康熙要離開,自然無需知會誰人,於是等兩人走了好一程,郭絡羅府也依舊無人知道。
多普庫與□□庫趕來時,已經人去樓空,□□庫有些納悶:
“六妹怎的突然走了?”
多普庫看著那座無人的院子,喃喃:
“今日,她怕是來做了最後的了結。”
郭絡羅夫人來的更晚,她甚至已經想好用怎樣的方式向靜姝哭訴自己的崴傷的腳。
她相信靜姝一定會因為心疼自己而賣自己一個麵子的。
可是屋內,除了那座打開的偏房外,了無人跡?
郭絡羅夫人走進去,看著桌上的玉兔鎮紙,搖了搖頭:
“難怪阿雲說要妹妹的那個玉兔鎮紙找不到呢,原來在這兒啊。阿靜也是個小心眼的!”
三官保是最後得到這個消息的,也是最懵逼的。
他已經做好了席間那個不孝女再怎麼不孝他都不會多說一句話的準備了。
這對迂腐至今的三官保來說,是一件已經算是忍耐到極點的事兒了。
就好像是他已經蓄足了全身的力氣想要出拳,可是卻一圈打在了空氣上的感覺一樣。
憋屈,無力,又有一點惶恐。
觸碰的到的,遠遠不及無法觸摸的。
今時今日,三官保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個被自己薄待多年的女兒,真的成了飛上枝頭的鳳凰。
他連她一根尊貴的尾羽都無法觸及了。
可是,等待他們的,並不止有這些。
靜姝和康熙離開後便直接回了宮,今日發生了這樁事,靜姝也沒有過生辰的心情了。
回宮後,康熙命梁九功火速在延禧宮裝好了一個秋千,就連已經快要完工的翊坤宮也一並裝了一個。
他推著靜姝在院中蕩著秋千,秋千很高,風很輕,仿佛所有的煩惱都隨著風一同遠去。
半個時辰後,靜姝困了,康熙看著靜姝入睡這才離去。
靜姝這一覺睡得安穩,等到傍晚才幽幽轉醒,隻是乍然沒有看到康熙在側,靜姝有些悵然若失。
但很快,靜姝便揉了揉臉,調整好了心情,她喃喃著:
“皇上是皇上,自然有政事要忙,怎麼隻會繞著女子轉圈?”
靜姝不斷的給自己做著心裡建設,可正在此時,外頭傳來康熙的聲音:
“裡頭掌燈了,可是姝姝醒了?”
靜姝愣愣不語,隨後康熙便邁步進來,有些狼狽的將手上的托盤放下,笑著道:
“醒了啊?醒了就過來吃麵,朕親自做的!有朕的龍氣庇佑,你日後必會長壽無極,無憂無慮!”:,,.,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