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低語短促且夾雜一絲難以察覺的憤怒,這絲憤怒連康熙自己都未曾察覺。
隻是元煜向來五感靈敏,這會兒直接朝康熙看來,但此刻的元煜並未有一絲一毫在靜姝麵前的窘迫與拘束。
元煜自然的走過去,衝著康熙行了一禮:
“臣請皇上安。”
“你何故在此?”
康熙有些狐疑的看著元煜,兩人素來興趣相投,康熙對於元煜很是信賴。
可是方才的那一幕,讓康熙第一次挑剔的打量著元煜。
他與自己生的一般高,自己麵容俊逸,他則更有武將的英武,身材似乎也大差不差……
康熙捏著鼻子這麼想著,隨後神情微微一頓,這小子,似乎比自己的年歲要輕幾歲,除此之外,兩人的差彆也不是很大。
元煜聽到康熙這話,忍不住笑了笑,康熙回神問道:
“你作何發笑?”
“臣隻是想,皇上與懿妃娘娘當真是心有靈犀,這話娘娘方才也問過臣。”
元煜將方才的那套說辭對著康熙又說了一遍,康熙如今聽到太子二字都有些怕了,他擺了擺手,示意梁九功上前:
“你去安置妥當,毓慶宮的宮人也得給他們緊緊皮子了,哪有主子倒下下頭人就亂成一團的?”
梁九功領命退下,康熙看著元煜,眉梢微揚:
“隨朕走走?”
“此乃內庭,臣今日擔憂太子殿下來此已經不妥,自不敢再叨擾主子們的清淨了。”
元煜句句大方得體,毫無遮掩之心,倒是讓康熙的疑心去了大半,隨後康熙爽朗一笑:
“有朕陪著,你怕什麼?說起來,這禦花園景致也是數百位工匠精心打造出來的,多一人看,也算它多了一份用處!”
康熙笑著說著,元煜見推辭不過,隻得應了。
日暮黃昏後,夕陽籠罩了枯葉翩飛的禦花園,但縱使沒有鮮花點綴,以禦花園五步一景的精致也足以令人心中讚歎不已。
瘦石嶙峋的假山背後,潺潺的流水自高向低淌下,發出悅耳的水落聲,在一旁枯槁的柳條上濺出晶瑩的水珠,彆有一股令人靜心的禪意之感。
康熙與元煜邊行邊敘話:
“朕若沒記錯,你如今也過了及冠之年了,可有心怡的女子了?朕當初說要給你賜婚之言仍還算話。”
“大丈夫何患無妻?臣這一輩子,隻想候一良人,相守一生,輕率不得。”
元煜進退有度的答道,康熙有些奇怪的看了元煜一眼:
“你這想法,倒是與容若有些相似,隻是自今年他發妻故去後,他分外消沉……”
康熙說著,有些費解的皺了皺眉:
“大好男兒卻因兒女情長之顧耽擱了雄心壯誌,也使得雙親擔憂,實在是……”
康熙對納蘭容若著實有幾分欣賞,一時間倒是不好再說納蘭容若的不好。
元煜靜心聽著康熙這話,隨後微微一笑道:
“那臣鬥膽,敢問皇上,若是……懿妃娘娘出了什麼事兒呢?”
康熙聞言臉色一變,滿麵嚴厲的看著元煜:
“懿妃身體康健,性情嘉淑,上可承太皇太後之喜,下可慰後宮眾人之苦,她那樣的品行,必得上天憐惜,庇佑一生!她絕不會出事!”
元煜似是沒有想到康熙反應會這麼理解,忙垂下頭:
“臣之意,乃是納蘭大人對亡妻之情,恰如您與懿妃娘娘之情。是臣冒犯,還請皇上見諒。”
康熙隨後眉頭緊皺,擺了擺手:
“罷了,不說那些事了,日頭下去了,朕得回乾清宮批折子了。”
“臣告退。”
元煜對於靜姝之事不躲不閃的態度倒是讓康熙放下心中的大半疑慮,可即使如此,康熙想起今日無意看到的二人一前一後自萬春亭出來的一幕,仍覺得怎麼都不舒服。
正是傍晚,依著康熙原本的習慣,本應認認真真的批著奏折,可今日的康熙似乎分外浮躁。
“梁九功,讓人去瞧瞧地龍怎麼燒的這樣熱?內務府的炭是不要銀子了?”
“梁九功,墨乾了,磨墨!”
“梁九功,水涼了——”
梁九功被康熙使喚的像隻停不下來的陀螺,整個人差點喘不上氣來。
等到最後,梁九功終於受不了,他給康熙換了茶水,似是不經意的說道:
“懿妃娘娘素日最是畏寒,那延禧宮本沒有地龍,且地處偏僻,也不知道娘娘受不受得住?”
梁九功這話一出,康熙動作一頓,沉吟片刻:
“是啊,姝姝畏寒,延禧宮的清冷她如何受的住?梁九功,你去,請你懿主子今日過來伴駕。”
梁九功麻溜應了一聲,隨後直接抬腳出了乾清宮,甭管這兩位主兒怎麼鬨騰,可皇上眼瞅著惦記著,他要是不長點眼色,怕是累死累活也落不著好!
梁九功到的時候,靜姝讓人叫了鍋子正吃了一半,鍋子暖身,吃著可比抱湯婆子強!
聽了梁九功的來意後,靜姝想想今日那件事的結果,倒是沒在駁了康熙的麵子,等她慢條斯理的用完了鍋子便跟著梁九功去了。
到了乾清宮,康熙仍是一番勤政的模樣,見到靜姝後才像是驚喜的放下了筆:
“姝姝來啦,莫要拘束,快坐。”
康熙還不待靜姝行禮,便引著靜姝坐下,那副殷勤的模樣但是讓靜姝覺得有些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