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集團的大公子自出生起就站在了很多普通人都難以企及的頂端,他從來不曾被世事所磋磨,也不曾體味過生活的困苦。
優渥的家庭環境幾乎可以滿足他所需要的一切——除了愛。
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也很少見自己那總是在外應酬的父親。
哪怕見麵,兩人也是客氣而疏離的。
因為他們無話可說。
佐野吉染就這樣懵懂而野蠻地生長到了十八歲,直到他遇見了麻生秋美。
大少爺的身邊總是不缺燈紅酒綠和眩目的霓虹,但在喧囂嘈雜之間,他依舊感到孤獨。
直到他的目光無意中越過重重人海,瞥見了麻生秋美嫻靜而溫柔的側臉。
於是他第一次學到了什麼是愛。
為了麻生秋美,他可以放下自己的大少爺身段,陪她去便利店打工、學習做一名奮進的好學生、與她坐在擁擠而廉價的甜品店裡分食一份冰淇淋、相互倚靠著在狹小的屋簷之下看不停落下的綿綿秋雨……
他清楚地知道麻生秋美的家庭環境不是很好,但他並不在意這些,反而頭一次興致勃勃地規劃起了自己的未來。
他想要儘可能地學習更多知識,試著自己創業,儘快從家裡獨立出來,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然後到那時,他就可以向麻生秋美坦白心跡,永永遠遠地和對方在一起。
麻生秋美的一切都讓他著迷。
無論是對方的驕傲與要強,還是那被生活打磨過卻從未屈下的脊梁,或是與他在一起時的熨帖與溫柔。
她在以柔軟和溫暖不斷地填補著佐野吉染空洞的內心。
她將會是自己餘生中永不落下的太陽。
佐野吉染曾是這樣堅定地認為著的。
但是從某一天起,麻生秋美突然變得不安與憂慮起來。
在佐野吉染的詢問之下,她也隻是有些含糊地說出了一個儲物櫃的地址。
“也許是我多慮了,隻是我父親他……最近有些奇怪而已。”
“但如果……真的有什麼萬一的話,我希望吉染君能夠幫我把儲物櫃裡的東西拿給我妹妹。”
“然後,什麼也彆再問了,什麼也彆去探究。”
“你要一直好好生活。”
那時一無所知的佐野吉染並不覺得世間有什麼難事,不覺得有什麼難以跨越的阻礙,隻是拍著胸脯向她保證,自己會保護她。
為了撫平麻生秋美的不安,每次出門,大少爺都會特地去她家接她。
佐野吉染永遠不會忘記那個電閃雷鳴的大雨天。
通往麻生秋美家的小巷他往往返返走過很多遍,已經很熟悉了。巷內排水係統不是很好,所以他挽起褲腿,在幾塊墊腳的磚石之間輾轉,到對方家樓下才落地。
麻生秋美家租住在三層小獨棟的頂樓,上下樓隻有側麵一道外掛在牆上的鐵樓梯。
那日他才爬了一樓就停下了腳步。
一道閃電劈下,映得樓梯上明亮雪白。
他分明看到,汩汩的殷紅鮮血蜿蜒著爬過樓梯上暗紅的鐵鏽,和雨水混合在一起,自上而下地緩緩流下來。
一滴,又一滴。
在嘈雜急促的暴雨聲中,他聽得一清二楚。
永不落下的太陽被烏鴉所吞噬。
而他心頭的那場暴雨從此永不停歇。
從那一刻起,他前二十來年從未受過的磋磨似乎一股勁兒地找上了門。
對於這場滅門慘案,警方諱莫如深,匆匆以強盜入室搶劫殺人的理由結案。
但佐野吉染知道,事實絕非如此。
他想儘了辦法,為了真相四處奔波,卻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無力。
最終還是在麻生秋美的妹妹處找到了突破口。
兩姐妹因為父母離異自幼分離,所以她的妹妹其實也所知甚少。隻不過儲物櫃中的東西喚起了對方幼時的回憶,這才大致聯想到了一些東西。
接觸到最表層的黑暗後,佐野吉染終於明白了先前麻生秋美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但是……
“抱歉,秋美,這一回我不能聽你的。”
這條路比他想象中要艱難得多。
而且無法回頭。
麵對背後所潛藏的龐然大物,佐野吉染第一反應是回去找他那位在政商界都頗有影響力的父親。
他從未如此感激過自己的出身。
但在聽了佐野吉染的請求後,一向放任他的父親卻變了臉色。
中年男子嚴厲地告誡他,如果他還堅持要繼續追查下去,就與他決裂,不要牽連到佐野家。
“看來,我大概是沒有辦法扳倒那些人為你報仇了。”
佐野吉染在麻生秋美的墓前喃喃自語。
從自己父親的態度裡,他總算看懂了那些隱藏在暗中的不知名敵人所具有的能量。
那不是他一人能對付的對象。
他雖然不知世事,但也不會自大到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但是至少……”
“要讓那些‘烏鴉們’翻到明麵上來。”
而此刻,在他瀕死之際。
烏鴉終於降臨到了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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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希瓦瑟靜靜地看著半躺在地上的年輕人。
此時角色轉換成獵手和獵物關係的154號和堂本幸柳早已轉移了陣地,不知在何處上演生死追逐戰。
這片林地裡一時隻剩下兩道呼吸聲。
“從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組織和耀間會。”
“為此,不惜依照你自身的經曆,量身定製出那則有關埃及遺產消息的傳聞。”
“為的就是把自己當成餌食。”
佐野吉染和麻生秋美的妹妹合力,從餘下有限的線索之中歸納出的有關於組織的信息,成為了他們反擊的最後武器。
用這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讓耀間會和烏鴉們自相殘殺起來。
無法徹底毀滅他們,也要讓他們撕下一塊肉來。
“現在在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安靜半晌後,克希瓦瑟突然開口,“所以我可以給你兩條路。”
“一是我幫你叫救護車,你可以繼續去當你一無所知的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