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穿著黑衣罩袍的人也不知在陰影中站了多久,起碼不是所有人都發現了這些怪異的來客。
但隨著白色霧氣的逸散,越來越多的賓客注意到了這一異動,拍賣會場之中逐漸響起窸窸窣窣和交頭接耳的聲音。
拍賣師和他的助手臉上也表露出了疑惑,紛紛皺起了眉頭。
顯然,這並不是主辦方安排的環節。
此刻正在台上拍賣的是一顆神秘寶石。
它品相極佳,透過晶瑩剔透的表麵,裡麵是如水般溫潤的紋路。在燈光之下,還能夠看到從寶石中心折射出的一抹妖冶的橘紅色,宛如一簇跳躍的火苗。
沒有人知道這顆寶石的來曆,今日這場地下拍賣會便是它的首次亮相。
眼見白霧即將彌漫至拍賣台上,拍賣師無比果斷地扣上了裝有寶石的鐵盒。
主辦方安排的守衛人員自拍賣台後兩側衝出,將放置展品之處團團圍住,進入警戒狀態。
整個會場隨著這一變故喧嘩騷動起來。
“這些人是衝著寶石來的。”克希瓦瑟立馬站起了身,他一邊給自己套著白手套,一邊快速說道,“我不知道這顆寶石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他們在阿爾忒彌斯號上公然動手。”
“但能確定的是,我們今天是沒辦法和平地等到六十八號拍賣品了。”
“那你是準備……?”
蘇格蘭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就是我帶你來的理由了。”克希瓦瑟筆直豎起兩根手指往蘇格蘭的方向一揮,還順便給了對方一“我相信你不會忍心讓你體弱多病的柔弱前輩去乾這種打打殺殺的體力活的。”
“所以,上吧!蘇卡丘!”
“我們一定要趕在警察來之前拿到第六十八號。”
他的語氣變得嚴肅冷冽起來。
“無論用什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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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燈火通明的宴會大廳之中,隨著“砰”的一聲槍響,原本正熱鬨起哄著的劫持現場突然安靜了下來。
一名劫匪對著自己手下的人質開槍了。
子彈在半空中劃過,擊中人質太陽穴的位置,濺起一片血花。
原本正喊叫著的人質聲音瞬間被掐斷,他瞪大眼緩緩倒了下去。
“吵什麼!再吵你們也是這個下場。”開槍的歹徒狠狠威脅道。
他環視了宴會大廳一圈,發現自己這一招殺雞儆猴十分管用。
此刻的大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最初被嚇得驚叫的乘客也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發出聲音。
“早這樣聽話不就好了。”他滿意自得地抬起下巴說道。
開槍匪徒的這幅姿態沒能吸引住在場玩家們的注意力。
倒不如說,玩家們完全忽視了他,極其默契地將目光投向了那名被擊中倒下的人質。
因為那名人質的頭頂,正頂著一塊綠瑩瑩的“301號”。
[518號:@301號,你還活著嗎?還活著嗎?沒銷號吧?]
[274號:這個副本的NPC也太不經逗了吧!他們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115號:現在難道不是正式開戰前的互放狠話挑釁環節嗎?他們這群NPC不講武德!!]
[208號:就是就是。還活著就吱個聲@301號]
玩家們平時吵吵鬨鬨、我行我素慣了,麵對匪徒的突然開槍行徑確實表現出了幾分意外。所以才會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對於301號的人身安全他們倒是沒有過多擔心。
雖然在常人眼中,人被子彈擊中太陽穴必死無疑,但玩家們都有著一種莫名的自信:
我們的血條超長!
區區沒有星號和名姓的NPC是殺不死我們的!
所以世界聊天頻道上的這些喊話也不過是象征性地嚷嚷,大家都在等301號在線表演一個原地詐屍。
可伴隨著時間的流動,301號倒下的地方依舊寂靜無聲,隻有鮮血自他腦側緩緩地流出。
這讓玩家們原本輕輕鬆鬆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疑惑起來。
室內明明是和先前一樣沉默,開槍的歹徒卻覺得氛圍出現了某種微妙的轉變,四周人質投來的視線莫名變得極其紮眼。
按理說,他該是場麵的主導者,但此時卻仿佛變成了被獵人盯上的獵物,總感覺背後有些發毛。
尤其是被歹徒B挾持住的那名社長,麵色已經完全陰沉了下來。
518號玩家絕對是屬於“玩家友好團結互助派”的。
他在柯學世界內是一名財富與名聲兼備的社長,獲得的遊戲初始技能又是“催眠”,靠著自己這項被“柯學化”後的科學能力以及社會地位,為不少玩家解決了他們所苦惱的事。
——包括屢次給監獄中的212號和444號偷渡運送特殊道具,催眠監獄守衛,在這兩人的越獄之旅中作出了一點點微小的貢獻。
正因如此,518號看向其他玩家時總會帶上老母親式的包容濾鏡,哪怕大家胡鬨得很過分,他也總是樂嗬嗬地佛係揣手圍觀。
但同樣是出於這個原由,518號在與玩家密切相關的事上生起氣來十分可怕。
有誰能夠承受一位“老母親”的怒火呢?
他冷著臉撥開了抵在自己腦袋上的槍口,伸手攥住了歹徒B放在他脖子邊的手掌。
“哢嚓”一聲,離得近的人似乎能聽見一道輕微的骨裂聲音。
518號在眾目睽睽之下站起了身,無視了圍成一圈的持械匪徒們,在歹徒B慘叫的背景音中往前方走去。
這位中年社長的氣勢實在太強,一時竟沒有人上前來阻攔。
直到他背對著敵人,走到301號身邊蹲下去查看對方的狀況,為首的匪徒才如夢初醒般地舉起手中的武器。
可能是玩家的種種行為表現太過怪異反常,持槍者竟沒有將武器對準無視他們的518號,而是索性轉了個向,抵上角落裡一名正瑟瑟發抖的小姑娘的額頭。
518號沒有轉身,卻仿佛親眼看見了歹徒的行動。
他冷哼了一聲:“你們這些……”
“你們這些人適可而止吧!”
518號的話才剛開了個頭,就被另一道更加激昂的聲音打斷了。
之前和518號交談過的羽賀錐一麵帶慍色,起身攔在了那名小姑娘麵前。
“你們不是要和警方談判嗎?”
“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殺人質的話,你們以為警方還會聽從你們的要求嗎?”
“保持現狀,我們願意配合你們等到警察過來!”
蹲在301號身邊的518號手下動作一頓,隨後他神色莫名地轉頭看向這位自己還算是熟悉的同行。
被趕著集中蹲在大廳中央的一群人質中,有一名國中生聽著這話也悄悄抬起了頭,好奇地看了眼羽賀錐一。
他極度不明顯地往旁邊挪了挪,離自己左邊的那名服務員更近了些。
“你不知道你們船上那麼多安保人員去哪兒這一點就算了。”工藤新一壓低了聲音,“你之前說的那個在阿爾忒彌斯號船員間流傳的故事,能詳細地給我講一遍嗎?”
而在無人注意的角度,那名被歹徒A製住、抱頭蹲在地上的樣貌普通男子,嘴角的弧度也微微地彎了起來。
聽到羽賀錐一擲地有聲的一番話後,為首的匪徒顯然很想說些什麼,挪動了兩下嘴唇,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的眼神很複雜,難以用言語來描述,包含著不解、疑惑,還帶著些嘲弄和譏笑。
“確實……”為首匪徒意味不明地說了一聲。
他竟然真的收起了武器,沒再去看羽賀錐一,而是指著倒在地上的301號大聲衝著在場所有人說道:“地上這個家夥純粹是自作自受。”
“你們要是乖乖聽話、不輕舉妄動的話,等明天警察答應我們的要求後,就可以回家了。”
隨後他回退兩步,靠坐在宴會大廳內的裝飾桌台上,點燃了一根煙叼在嘴邊。
“等待警察過來之前,我們先來玩個消遣時間的小遊戲吧。”
牙間咬著煙,匪徒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
“想必很多人都知道,這兩天在這艘阿爾忒彌斯號上發生了幾起凶殺案。”
“不知道在場有沒有足夠聰明的觀眾,能在警察到來之前,把這幾起凶案的真相揭露出來?”
“為此,我不介意給成功揭露謎底的人一份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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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新一之前為了案子,在船上四處探訪的時候,就悄悄觀察過船員的工作區域。
他從一些設施和儲備的細節方麵,推斷出這艘船上真實的安保數量以及工作人員人數遠不像表現出來的這麼簡單。
本以為這批隱藏力量是以備不時之需。
但在匪徒劫持船上乘客的整個過程中,這股他預計中的力量都完全沒有露麵。
這讓國中生有一瞬不免懷疑起了自己的判斷,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他當然不會猜到,這股力量是專供阿爾忒彌斯號底下幾層的人員服務的。
如果沒有什麼特殊情況,說不定這些未登記在工作人員花名冊上的人還會出來幫襯一二。
可惜的是,現下阿爾忒彌斯號的底層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