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之上,漂浮著一團破碎的紅光,而妄機宜站在它麵前,循循善誘,“你跑得這麼遠,肯定很累了吧?來,我帶你去休息好不好?我跟它們那些壞家夥不一樣,我不是來抓你的,我是來幫你的,過來!”
紅光將信將疑,緩緩飄落下來。妄機宜露出一抹笑意,伸手去收攏它。
突然之間,它猛地翻臉,從山崖一躍而下。
“——紅兒!”
他沒有遲疑,撲身向前,伸手抱住了那團紅光,從萬丈懸崖一跳而下。
“嘭!”
碎石亂飛,妄機宜摁著胸前的紅光,摔得頭破血流的,雙腿岔開,險些劈了個大叉。
他老人家後知後覺自己乾了一件蠢事。
這元神都不是實體,根本就不會摔死,反而是他,沒有防備,倒了血黴。而紅光在他胸前跳躍,仿佛也在嘲笑他的愚蠢。
妄機宜:“……”
元神都碎成一百八十片了,性格還是那麼惡劣。
就像是她跟江霽做天地之事,故意把雪晴風作扇墊在江霽的腰後,以此來警告他。
妄機宜嘴角牽動,彈了一下光球。
“恐嚇太師祖這麼能耐,怎麼不見你把天罰撕得粉碎?”
紅光頓時萎靡了下來。
妄機宜心口被紮了一針,輕微的,起初是不疼的,但麻得很,漸漸又感到一陣說不出的窒息。當時他是在場的,本想出手,卻收到她的傳音,讓所有人都不得出手,她一人就扛下了所有天劫,以及……天罰。
這場天罰他們心知肚明的。
在妄機宜的相助之下,緋紅煉化了剩下的四座天魔碑,實力大漲,甚至還能仿造大乘修士的氣息。於是一個大膽的計劃出現了,他們可以假借飛升之事,去上界搬救兵,以此合圍六道天魔。
誰都沒料到,天罰降臨了。
就像當初那樣,她步了他的後塵,灰飛煙滅,元神破碎。
妄機宜喃喃道,“難道天道是放棄我界了嗎?”
正在此時,一道黑霧落下,屍侯爺沉默地注視兩人,“果然還是失敗了,也許天命是不可違坑的,我們注定要滿足天魔的口腹之欲。”
數千年之前,屍侯爺飛升成功,接引之光卻把他接到了魔界,也就是六道天魔的老巢,最後他屍身逃脫,用僅剩的一絲力量,僥幸回落到了屍侯府,從此沉眠千年。要不是緋紅將他喚醒,或許他還要繼續沉睡。
妄機宜則有些心灰意冷。
他籌謀了數千年,萬般推演,自以為占得先機,卻還是落到這樣的結局。六道天魔就像是一個龐然大物,而他們就是它們足下的蚍蜉,永遠都撼動不了大樹。先輩如此,他們同樣也逃脫不了被圈養、被吞食的命運。
“我們失敗了,合歡宗危險了。”
屍侯爺冷靜地說,“現在該怎麼辦?想必那些宗門世家不會放過她們。”
無主宗門,偏偏氣運濃烈,誰不想咬上一口?
妄機宜凝視著在他麵前跳動的紅光,它“傷心”一瞬之後,又變得無憂無慮,繞著他手足飛行。
他扔出一塊玉璽。
“給你,這是天子璽,它能調動所有的王朝,若有人對合歡宗出手,你就用它調兵,想必死一些人,他們就知道什麼是不該惹的。”
侯爺沉默接過。
“你確定?天子璽沾眾生血,你的帝王功業也會受損。”
妄機宜自嘲一笑,“那就損罷,王圖霸業,一場空談。我先入陰陽,再入道門,自以為我能救天下之人,擺脫先輩命運,到最後呢?連最想救的人都救不了,眼睜睜看她一身血肉被天罰銷毀,她連哭都不能哭,那該有多疼。”
侯爺來了一句,“她挺喜歡疼的,好像越疼越高興,邪門極了。”
妄機宜:“這句話我會一字不漏轉告給她的。”
侯爺:“……”
妄機宜將紅光捉入掌中,又放入袖裡。
“合歡宗交給你了,那些小姑娘,都是一群小人精兒,你解決不了的事情,跟她們多商量。”
侯爺頷首,“那你?”
“我?”
妄機宜搖動袖口,收入一縷清風,“當小狼崽的爹爹去,難得她重新開始,這次趁她未長大,我可要使勁兒欺負她。”
侯爺:“?”
這家夥是被刺激到瘋了嗎?
妄機宜的確沒瘋,他甚至很清醒,重新給自己捏了一張臉,本來想捏得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但考慮到這家夥是個美人控,他又把自己整得好看一點,文弱書生的做派,眼尾綴了一顆痣。妄機宜滿意換了一身書生裝束,混入了家的陣營。
沒辦法,這諸子百家各有爭端,隻有家一派,屬於徹底的中立,一生隻為素材奔走。
這次他用的是自己許久未用的身份,家朝天子,筆名叫君王馬前。
他之前編寫了《千嬌百媚》,可謂是一戰成名,現在十洲三島還流傳著他的傳說,說君王馬前是最懂得欣賞美人的家。
為了吃飯而出賣徒弟和自己色相的妄機宜臉不紅氣不喘接受了大家的讚美。
妄機宜重新回歸,同門都很驚訝,他們都以為朝天子骨埋黃土了,沒想到人還活蹦亂跳的!
嗯?還養了個女兒?
他們瞳孔地震。
妄機宜抱起腳邊的小姑娘,她約莫五六歲,眉間一點紅痣,本該是熱烈活潑的,而與此相反的是她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妄機宜笑著道,“來,紅兒,見過你的師叔和師伯!不然可沒有見麵禮拿!”
同門們:“……”
他們就知道,這家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說不定這突然詐屍,也是沒飯吃了,想要薅光他們!
太黑心了!
他們一邊心痛掏寶貝,一邊熱情寒暄,試圖轉移妄機宜的視線,免得這人渣老盯著自己的須彌芥子,恨不得一手掏空,太可怕了!
“朝師兄,怎麼不帶嫂夫人過來?”
不等妄機宜回答,他臂腕裡好似觀音小童的小姑娘答道,“我是他童養媳,也是你們的嫂夫人。”
咣當。
眾人還在挑揀的寶貝們頓時落地,一個個全傻了。
好一個老不羞!這麼小都下得了手!
妄機宜麵不改色把他們的寶物收起來,“紅兒,快多謝師叔師伯!”
諸君後知後覺。
“……混蛋!你故意的!”
妄機宜眨下眼,“什麼故意的?你們都扔地下了,肯定是都不要的,我替你們收了,一定會好好珍惜的,你們不用謝。怎麼,你們送出去的見麵禮還要拿回來嗎?唉,紅兒啊,你這些師叔師伯啊,特彆摳門——”
他的嘴被一道道禁言符封住了。
同門們鐵青著臉,“我們還要寫東西了,就不送你們出去了。”
妄機宜頂著一嘴的符籙,走出了十洲三島銷量最好的十二郎書齋。
女童伸手,把他符籙一張張揭開。
他們走在街市上,人流如織,車馬如龍,一副生活氣息濃厚的人間畫卷。妄機宜摘了一串糖葫蘆,誘哄著說,“想不想吃?想吃你就得告訴我,誰教你叫童養媳了?放心,我就是問問,看你有沒有交壞朋友,我是個文弱書生,絕不對他動手。”
看他不把那壞家夥打死。
“我自己。”小姑娘雙眉滴著一點紅珠,她淡淡道,“你個老家夥,上千歲了都沒娶媳婦,還把我從小養著,可你我又沒有血緣關係,你這不是想養童養媳還是什麼?”
妄機宜:“……”
她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明知是小兒天真無邪的話語,他忽然鬼使神差問了一句,“真要當我童養媳?那你吃了這串糖葫蘆,你就是我的小媳婦兒了。”
她毫不遲疑咬了一顆,卻被酸倒了牙,表情扭曲。
妄機宜輕輕一笑,揉她的元寶雙髻。
“小狼崽子,還敢跟祖宗我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